什么感觉

从鬼屋出来一直到现在，程孟佑感觉自己的脸颊还在隐隐发烫，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徐嘉也那声低笑和那句“都怪他们做得太逼真了”。他强行压下心头那点异样，努力摆出一副“不过如此”的架势，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试图用速度甩掉刚才的窘迫和……那个短暂却清晰的拥抱触感，他们走出了游乐场，就来到了公园里。

徐嘉也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看着程孟佑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和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眼中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漾开。

“喂，走那么快干嘛？”徐嘉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吓得腿软，走不动了？”

程孟佑猛地刹住脚步，梗着脖子回头：“谁腿软了！我这是……饿了！……对，饿了！消耗太大，需要补充能量！”他急于证明自己的“正常”，目光快速扫过周围的餐饮店，最终锁定了一家卖可丽饼和冰淇淋的甜品屋，“就那儿了！我请客！”——试图用请客来挽回一点疑似丢失的尊严，以及……堵住徐嘉也那张讨厌的嘴。

徐嘉也从善如流，没有戳穿他。“行啊。”

两人走到甜品屋前，程孟佑豪气地让徐嘉也先点。徐嘉也看了看菜单，点了一份最简单的香草冰淇淋可丽饼。

轮到程孟佑，他试图找回场子，指着菜单上最花里胡哨的那一款：“我要这个，‘超级缤纷巧克力爆炸’！加双倍巧克力酱，再加一个冰淇淋球！”——仿佛用高热量和甜度就能镇压刚才在鬼屋里吓飞了的魂。

店员确认道：“确定吗？这款甜度比较高哦。”

“当然确定！”程孟佑扬起下巴，“我就喜欢甜的。”

等待制作的时候，气氛有点微妙的沉默。程孟佑眼神飘忽，就是不看旁边的徐嘉也，假装对甜品屋的操作流程产生了极大的科研兴趣。

徐嘉也则靠在柜台边，目光落在程孟佑侧脸上，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说起来，刚才鬼屋里那个突然弹出来的道具，结构还挺有意思。模拟的应该是面部肌肉骤然收缩、口轮匝肌及眼轮匝肌痉挛的状态，配合声带剧烈振动产生尖啸……嗯，从医学角度看，模仿得还算到位。”

程孟佑：“……”

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人怎么回事？！刚从鬼屋出来就用解剖学术语复盘吓人的道具？！是嫌他刚才吓得不够彻底吗？！

“徐嘉也！”程孟佑炸毛，“你能不能想点阳间的东西？！”

“哦？”徐嘉也侧头，故作疑惑，“这不是你最先感兴趣的‘幼稚’项目吗？我在做课后分析。”他特意加重了“幼稚”两个字。

程孟佑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瞪他一眼。正好他们的可丽饼做好了。

程孟佑那份果然堪称“爆炸”，厚厚的巧克力酱、巧克力碎、布朗尼块、冰淇淋球堆得满满的，视觉冲击力极强。而徐嘉也那份则清爽简洁得多。

两人找了个长椅坐下。程孟佑赌气似的狠狠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勉强压下了那点不自在。

徐嘉也吃相斯文，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香草冰淇淋的清凉。

安静了一会儿，徐嘉也忽然又开口，这次声音低了些：“不过，应激反应下的抓握反射和寻求庇护的行为，倒是很标准。”他说着，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程孟佑刚才紧紧抓过他胳膊的手。

程孟佑的手一僵，勺子差点掉在可丽饼上。他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嘲笑他的机会！

“我那是最正常的生理反应！”程孟佑红着耳朵反驳，“换谁突然被那么吓一下都会那样！这说明我神经系统功能完好！反射弧灵敏！”

“嗯，”徐嘉也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尤其最后那一下，扑过来的速度和力度，肱二头肌和三角肌前束的爆发力不错。”

程孟佑瞬间想起自己一头扎进对方怀里的场景，整张脸“轰”地一下全红了，连脖子都跟着烧起来。手里的“超级缤纷巧克力爆炸”顿时不香了。

“徐嘉也！你闭嘴！吃你的可丽饼！”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却因为羞恼而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像只被踩了尾巴跳脚的猫。

徐嘉也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但那双看着程孟佑的眼睛里，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心情很好地继续吃着自己的可丽饼，觉得今天的香草味格外清甜。

程孟佑则对着自己那堆甜腻得过分的巧克力，食不知味，心跳得比在鬼屋里还快，一半是气的，另一半……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他恶狠狠地咬着可丽饼，心里把徐嘉也骂了一百遍，但偶尔抬眼瞥见对方安静吃东西时低垂的睫毛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又莫名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生气。

只是这鬼屋的后遗症，怕是没那么容易消了。至少，程孟佑觉得，自己接下来好几天，可能都不想再听到任何跟解剖学有关的名词，尤其是从徐嘉也嘴里说出来的。

路灯下得两人被照得非常清楚，路灯下的两人，一个气鼓鼓地对付着甜点，一个悠闲自在，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气和某种尚未言明、却悄然滋长的微妙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