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晚上七点，贺峻霖穿着严浩翔让人送来的、尺寸分毫不差的定制西装，坐进了楼下的黑色轿车。腿伤未愈，站立时依旧能感到隐隐的刺痛，但他刻意挺直了背脊。

严浩翔已经在车里，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在窗外流动的霓虹下显得有些冷硬。从公寓离开后那短暂的失控，仿佛从未发生。

酒会地点在一家酒店的顶层宴会厅。水晶灯璀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当严浩翔带着贺峻霖出现时，原本喧闹的会场有了瞬间微妙的凝滞，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过来，带着探究、惊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贺峻霖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细密的针，扎在皮肤上。他尽量维持着表情的平静，跟在严浩翔身后半步的距离。

严浩翔显然习惯了这种场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他从容地与上前寒暄的人周旋，语气疏离而掌控十足。有人试图将话题引向贺峻霖，带着暧昧的笑意问：“严总，这位是？”

严浩翔晃着手中的酒杯，眼皮都未抬，只淡淡一句：“我的人。”

三个字，轻飘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宣告，瞬间堵回了所有后续的试探和好奇。

贺峻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他看到不远处，之前与他家有过合作、在他家落魄时迅速划清界限的一位王总，正端着酒杯，脸色有些尴尬地望过来，在与严浩翔目光接触的瞬间，立刻挤出一个近乎谄媚的笑容。

他忽然想起笔记本上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条款。那些曾经需要父亲卑躬屈膝去求的机会，那些落井下石的冷漠，此刻在严浩翔无形的威压下，都显得如此可笑。

严浩翔没有刻意介绍他，也没有让他去应酬，只是让他跟在身边，像一个沉默的附属品，却又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整个圈子宣告了他的归属。

中途，贺峻霖想去洗手间。他低声跟严浩翔说了一句。

严浩翔看了他一眼，对旁边一个侍者示意了一下。那侍者立刻心领神会，恭敬地在前面引路。

从洗手间出来，在迂回的走廊里，他遇到了一个人。

是张氏企业的独女，张薇。也是之前……他父亲极为属意、试图撮合过他们，在他婚礼前还曾送来厚礼的那位。

张薇看到他，显然也有些意外。她妆容精致，眼神却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还有些不自然的步态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贺公子，真是好久不见。”她声音娇柔，话里的刺却毫不掩饰，“听说前阵子出了点意外？看来恢复得不错。也是，有严总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想不好也难。”

她把“照顾”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贺峻霖脸色白了白，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张小姐似乎很关心我的人？”

严浩翔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贺峻霖身侧，目光落在张薇脸上，没什么情绪，却让张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严总……”张薇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带着一丝慌乱，“我只是……碰巧遇到，打个招呼。”

“招呼打完了？”严浩翔语气平淡。

“……打，打完了。”张薇勉强维持着笑意，匆匆点了下头，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严浩翔转过头，看向贺峻霖，目光在他有些苍白的脸上扫过。

“这种无关紧要的人，”他伸手，极其自然地替贺峻霖整理了一下其实并未歪斜的领带结，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贺峻霖耳中，“不需要理会。”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贺峻霖的喉结，带来一阵微凉的战栗。

“你只需要看着我。”

贺峻霖抬起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和失控，只剩下一种沉静的、如同深海般的掌控。

他忽然明白了。

严浩翔带他来，不是为了让他散心，也不是为了所谓的“辟谣”。

是为了给他看。

看他如何在这个曾经轻视、伤害过他的世界里，重新划定规则。

看他如何被纳入羽翼，被贴上专属的标签。

看他除了依附于他，早已……无路可走。

酒会结束，回到那间冰冷的公寓。

严浩翔扯下领带，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他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

贺峻霖站在玄关，没有动。

严浩翔回头看他：“去洗澡。”

命令式的口吻。

贺峻霖看着他，看着这个用最极端的方式，将他拖入旋涡，又强行将他护在身后的男人。恨意，恐惧，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扭曲的安心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严浩翔走过去。

不是回卧室，而是直接走到他面前。

在严浩翔略带询问的目光中，贺峻霖抬起手，不是推开他，而是颤抖着，解开了自己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然后，是第二颗。

露出线条漂亮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微微起伏的胸膛。

他的手指在第三颗纽扣上停住，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仰起头，看着严浩翔骤然深沉下来的目光，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破罐破摔的平静。

“你不是想要吗？”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苍白而破碎。

“严浩翔，不用那么麻烦。”

“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