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州军营·夜雪帐中灯
火场归来第三日，大雪封山
军医刚给楚昭换完药，阿昭便被叫进私帐
案上铺着一张新制的羊皮卷，旁边摆着两盏灯：一盏油灯，一盏他亲手点的松脂火盆——
阿昭注意到，火盆离他足有三尺远
楚昭阿昭
他抬眼，声音还带着火场呛伤的哑，
楚昭帮我磨墨
阿昭跪坐到案前，随手挽起袖子
墨条在砚台里化开，像一池浓稠的夜
楚昭用没受伤的右手，从枕下抽出一本册子
封面无字，只一枚小小的“徐”字火漆印
他指尖一挑，火漆碎成两半，露出里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楚昭徐相罪证
他轻声道
楚昭七年里，我亲手记下的
阿昭低头，看见一行血红的字
【元德十七年，私扣北疆军饷三十万两，饿殍遍野】
字迹锋利，像刀刻在骨
楚昭这本册子，明日就要送进京城
他顿了顿，抬眸看阿昭
楚昭可我忽然，不敢写了
阿昭没接话，只把墨磨得更浓
良久，他自嘲一笑
楚昭弑师证道，疼吗？
楚昭抬眼，第一次直视他眼底那片幽深的湖
楚昭疼，可我更怕无人再记得我想做忠臣的年少
他指尖一颤，一滴墨落在羊皮卷上，晕开成一个小小的黑洞
阿昭伸手，用指甲轻轻刮掉那滴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阿昭那就把最后一页留给我，我替你写
楚昭把笔递给阿昭
笔杆是湘妃竹，尾端刻着一个小小的“昭”字
阿昭握笔时，楚昭忽然伸手包住阿昭的手指——
掌心滚烫，带着火场未愈的伤
楚昭写轻一点
他声音低哑
楚昭墨重了，纸会破
阿昭“嗯”了一声，笔尖落下
【元德二十三年，徐相暗令鹰愁涧纵火，意图毁粮嫁祸肖氏】
写到“火”字时，阿昭手腕一抖，笔尖划出一道飞白
楚昭忽然伸手，覆在阿昭手背上，带着阿昭写完最后一捺
楚昭别怕
他贴着阿昭耳边，声音像雪落无声
楚昭火已经灭了
写完最后一行，阿昭搁笔，才发现火盆不知何时被他挪近了一尺
火苗舔舐着空气，映得他半边脸发红
阿昭下意识伸手，想把火盆推远，却被他按住
楚昭阿昭
他看着阿昭，眼底有极亮的星星
楚昭陪我坐一会儿
阿昭僵着身子，陪楚昭坐在火盆前
火光跳动，在他睫毛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阿昭忽然发现，他的睫毛其实很密，像两把小扇子，轻轻一眨就能扇灭火星
楚昭我小时候
他忽然开口
楚昭被关进着火的祠堂里
阿昭手指一紧
楚昭母亲抱着我，躲在供桌下。火舌卷过来，她把我推出去，自己却没出来
他说得极轻，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楚昭从那以后，我怕火，也恨火
阿昭伸手，轻轻碰了碰楚昭的指尖
阿昭现在呢？
楚昭现在
他侧头看阿昭，火光在他眸中跳动
楚昭火也可以救人，对吗？
册子写完，楚昭从怀里摸出一方小印
印是白玉雕成，刻着“忠臣”二字
他咬破指尖，血珠滚落，按在印上
随后，他把印递给阿昭
楚昭盖最后一页
阿昭犹豫了一下，也咬破指尖，与他并肩按下血印
两枚指纹交叠，像一朵小小的并蒂莲
楚昭阿昭
他轻声道
楚昭从今往后，你与我，共担此罪，也共担此忠
雪停时，天边泛起蟹壳青
阿昭把册子收入匣中，准备连夜送往京城
楚昭靠在榻上，脸色苍白，却笑得极轻
楚昭阿昭
阿昭嗯？
楚昭等此事了了
他顿了顿
楚昭我教你写字，可好？
阿昭挑眉
阿昭我字不丑
楚昭但我想看你写我的名字
他声音低哑
楚昭写一百遍，一千遍，写到……再不怕火
阿昭低头，掩住微红的耳尖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系统目标人物好感+15，当前进度：50/100
系统主线任务2：阻止楚昭黑化（进度10%）
阿昭抱着匣子走出帐外，雪后的空气冷冽
回头望去，帐内灯火未灭，楚昭的影子映在帘上，像一柄未出鞘的剑，终于肯露出柔软的内里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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