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八年的冬雪落得早,才进腊月,宝亲王府的青瓦上就积了层薄白,连廊下悬着的冰棱都透着寒气。明漪晨起对着菱花镜理鬓发时,指尖触到银簪都觉凉,一旁侍立的云柚忙着递上暖炉
云柚侧福晋仔细手冷,今日还要去主院给福晋请安呢。
明漪接过暖炉焐着,轻声道
钮祜禄·明漪姐姐这几日孕吐得厉害,昨儿听素练说,连清粥都没进几口,得去瞧瞧才放心。
自上月太医诊出嫡福晋富察氏与府中富察格格先后有孕,府里的气氛就添了层谨慎。琅嬅这几年身子亏得狠——雍正六年刚诞下长女,今年夏又生了二阿哥永琏,如今不过六个月再怀身孕,胎像本就不稳,这几日更是茶饭不思。王爷心疼福晋,又知明漪向来稳妥,索性下了话,府中内院诸事暂交明漪打理。琅嬅更是放心,连不满周岁的永琏,也托给了明漪照拂。
明漪接了差事,倒没半分含糊。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先去看永琏睡得安稳与否,吩咐乳母添件厚些的襁褓,再带着云柚往主院去。
琅嬅躺在床上,脸色比往日苍白些,见她进来便要撑着坐起,明漪忙上前按住
钮祜禄·明漪姐姐别动,仔细累着。
说着亲手端过温好的安胎药
钮祜禄·明漪太医说这药得趁热喝才好,我让小厨房炖了蜜枣糕,喝了药垫垫嘴。
待伺候琅嬅歇下,她又转身往富察格格的院子去。这位格格本就体弱,此次怀孕更是艰难,时常孕吐得厉害,连半碗粥都咽不下。明漪记着母亲教的法子,让人煮了些清淡的陈皮姜茶,又寻了些开胃的酸梅脯,坐在床边陪她说说话,无非是些府外的趣闻,或是哄她:“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王爷说您这胎瞧着有福气呢。”
高晞月瞧着她日日两头跑,脚步都快了些,心疼得紧,常拎着亲手做的暖手炉来寻她
高晞月你也歇歇,那些琐事让下人们多盯盯,别累着自己。
明漪接过暖手炉攥在手里,笑了笑
钮祜禄·明漪没事,姐姐和格格都需仔细照料,永琏又小,多上点心总是好的。
两人并肩走在廊下,雪光映着她们的身影,倒比往日更显亲近。
冬去春来,府里的花渐渐开了,众人都盼着两个孩子能顺顺利利降生。可四月二十七那天寅时,富察格格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忙乱,接着便是婴儿微弱的啼哭,没过多久,哭声便停了。明漪闻讯赶过去时,格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淌,乳母抱着个小小的襁褓,低声说:“是位小格格,没留住。”
明漪心里一沉,上前握住格格的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守了大半日,直到王爷过来,才悄悄退出来,只吩咐下人好生照料,别让格格再受了凉。
这桩事刚过没多久,五月二十三日夜里,嫡福晋那边也发动了。这次生产格外艰难,从半夜折腾到天明,才听到一声响亮的啼哭——是位格格,眉眼生得极像琅嬅。王爷给取了名,叫璟瑟,说是取“佩玉锵锵”之意,盼她一生尊贵。可琅嬅生产后耗了太多气血,身子亏得厉害,连抱一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太医说福晋需得好生将养,至少一年不能劳心。王爷看着虚弱的福晋,又看了看襁褓里小小的璟瑟,还有一旁被乳母抱着、睁着圆眼睛瞧人的永琏,终究叹了口气,对明漪说
爱新觉罗·弘历明漪,永琏和璟瑟,这一年就先托付给你了。
明漪屈膝应下,声音温和却坚定
钮祜禄·明漪爷放心,妾定会照看好两位小主子。
那晚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个熟睡的稚儿脸上。明漪坐在床边,轻轻给他们掖了掖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