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凝在绿萝叶尖时，陆执被厨房的动静吵醒。披着外套走过去，正看见沈砚踮着脚够橱柜顶层的布袋，里面装着昨天特意装的糖渍梅，玻璃罐口沾着点晶亮的糖霜，在晨光里晃得人眼热。
“别摔着。”陆执伸手接过布袋，指尖碰到沈砚微凉的手腕，“自行车筐我已经擦好了，垫了块布，省得罐子晃。”沈砚“嗯”了声，转身去拿桌上的小本子，昨晚新画的陶瓷花瓶旁边，多了个小小的自行车图案，轮子上还歪歪扭扭描了两道，像沾了泥的痕迹。
两人推着车出巷口时，周师傅正坐在杂货店门口修收音机，看见他们手里的布袋就笑：“这是给花鸟市场老陈带的？那老头嘴挑，就爱这口酸甜的。”沈砚点头，从车筐里掏出个纸包递过去：“周师傅，上次的木板谢了，这是陆执做的糖渍梅，您尝尝。”周师傅接过来捏了块放进嘴里，眯着眼叹：“比我家老婆子做的甜，你们俩手巧。”
花鸟市场的门刚开没多久，晨雾还没散，就听见老陈的吆喝声。看见他们来，老头从柜台后探出头：“可算来了，昨天就看见你们在我这儿瞅瓷瓶，特意留了两个素面的。”沈砚眼睛一亮，跟着老陈去里屋，陆执则把糖渍梅放在柜台上，玻璃罐一打开，甜香就漫了出来。
“这梅渍得地道。”老陈凑过来闻了闻，伸手捏了块，“蜜浸的时间够，果肉没散，比外面卖的强。”沈砚正拿着个青釉瓷瓶看，听见这话转头笑：“是按陆执爷爷的方子做的，下次晒了梅干，再给您带点。”老陈摆着手：“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过日子，留着自己吃。”话虽这么说，却把那两个瓷瓶往他们面前推了推，“算你们便宜点，就当换这罐梅的情分。”
选好瓷瓶往回走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沈砚把瓷瓶抱在怀里，自行车骑得慢悠悠，陆执跟在旁边，看见他怀里的瓷瓶映着阳光，青釉色里泛着点暖光，像极了爷爷书房里那只旧花瓶。
“回去就把绿萝分两盆，”沈砚忽然说，“一个放客厅，一个放窗台，瓷瓶够大，根能舒展开。”陆执点头，伸手帮他扶了扶瓷瓶：“下午我把阳台的角落收拾出来，正好放花架旁边。”
路过巷尾的早餐铺时，沈砚停了车：“吃碗豆浆再回去吧，上次来没喝着，老板说今天熬了甜的。”两人坐在小桌旁，瓷碗里的豆浆冒着热气，沈砚舀了勺放进嘴里，忽然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飞快地写下“花鸟市场：青釉瓷瓶两个，豆浆甜口，老陈爱糖渍梅”，写完又在后面画了个小小的豆浆碗，跟旁边的瓷瓶凑在一起，倒像幅迷你的生活画。
回到家时，老座钟刚敲过十一点。沈砚抱着瓷瓶去阳台，陆执则去厨房倒了两碗水。刚端到阳台门口，就看见沈砚正拿着软布擦瓷瓶，阳光落在他发梢，连带着手里的瓷瓶都暖了起来。
“擦完了就分盆。”陆执递过水杯，“我找了两个旧花盆，先把绿萝移出来，再栽进瓷瓶里。”沈砚接过水杯，喝了口说：“刚才看见楼下张奶奶在晒被子，等会儿分完盆，咱们也把被子拿出来晒晒，晚上盖着香。”
分绿萝时，陆执负责脱盆，沈砚则小心地把根系上的旧土抖掉。翠绿的藤蔓垂下来，落在沈砚手腕上，他忽然笑：“这叶子比上次刚买回来时亮多了，你养得好。”陆执抬头，看见他指尖沾着点泥土，正往瓷瓶里填新土，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根须。
等把两盆绿萝分别放进瓷瓶时，老座钟的钟声又响了。陆执靠在阳台栏杆上，看着沈砚蹲在花架旁，正拿着小本子记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混着风吹绿萝叶的沙沙声，还有老座钟的“咔嗒”声，凑成了满耳朵的暖意。
“记什么呢？”陆执走过去看，只见本子上写着“绿萝分盆：新土半袋，瓷瓶两个，晒被子”，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旁边歪歪扭扭跟着个小被子图案，跟上次菜谱里爷爷画的小太阳，竟有几分像。
沈砚抬头，把本子递给他看：“记下来，下次就知道该怎么弄了。”陆执接过本子，指尖碰到纸页上还没干的墨迹，忽然想起昨天傍晚沈砚撞进他怀里时，耳尖红得像糖渍梅，心里忽然就甜了起来。
“晚上做梅干菜扣肉吧。”陆执忽然说，“早上晒的梅干应该差不多了，正好试试爷爷的方子。”沈砚眼睛亮起来，飞快地在本子上添了行字：“梅干菜扣肉：梅干一把，五花肉一斤”，写完抬头笑：“好啊，我去买五花肉，顺便再买点葱蒜。”
陆执看着他起身往门口走的背影，又看了看阳台上的两盆绿萝，青釉瓷瓶在阳光下泛着光，叶尖的露水早就干了，却好像还留着清晨的暖意。老座钟的指针慢慢移着，他忽然觉得，日子就该是这样，有瓷瓶，有绿萝，有糖渍梅，还有身边的人，慢慢走，慢慢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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