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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书与审判日

灰烬向阳生

清晨六点,韦时宁的生物钟准时苏醒。窗帘缝隙漏进的微光,像把锋利的刀,生硬地划开新一天的窒息。

她盯着天花板发怔,昨夜给心理医生写邮件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倒带——那些关于江池的心动碎片,像闪烁的星子,刚要照亮黑暗,就被继母摔门的巨响、继弟辱骂的尖锐声浪绞碎,变成邮件里混乱的字符:“我好像……陷进光里了,可阴影还拽着我往下沉……”

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她犹豫再三,删去了“江池”“喜欢”这类字眼,最终还是按下发送。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将书包里的《天体演化简史》往桌上一扔,书脊磕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恰似她此刻紊乱的心跳。

跨进教室的瞬间,本该早读的喧闹声陡然凝固。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带着刺人的热度,直直钉在她身上。

“看,就是她!”“听说给心理医生写的信被改成情书,贴得到处都是……”

议论声如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向韦时宁,耳膜生疼。她攥紧书包带,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后墙公告栏前,那张被篡改的A4纸在晨风里轻晃,原本写给心理医生满是挣扎的求助信,被继弟篡改成“致江池的情书”,满纸矫揉造作的“我想和你分享每个晨昏”,成了最刺眼的羞辱,将她的脆弱生生剖开展览。

韦时宁后退半步,撞翻了走廊的扫帚。金属杆倒地,发出清脆的脆响,混着她混乱的呼吸,那些藏在心底对江池的心动,全成了别人嘴里的笑料。

“哟,这不是‘深情’大小姐吗?”继弟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染着烟味的校服敞开,领口处沾着可疑的灰,“写情书不敢署名?还是怕被拒绝呀?”他故意把“情书”二字咬得极重,周围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哄笑,像一群聒噪的乌鸦,啄食着她最后的尊严。

韦时宁转身就跑,书包带甩在墙上,撞得奖状框簌簌发抖。她要去广播站,那里有隔音玻璃,有能隔绝一切的话筒——这是她在窒息里找到的最后出口,哪怕是以最狼狈的姿态求救。

推开机房的门,设备嗡鸣,混着自己紊乱的呼吸,成了困住她的刑具。韦时宁反锁上门,颤抖的手摸向话筒,指尖冰凉。

“《贝克抑郁量表》第1条:情绪低落,从清晨到黄昏……”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却异常清晰,每个字都带着血,从喉咙碾出,“第5条:对原本感兴趣的事,失去热情……第21条:反复出现死亡或自杀的念头……”

走廊很快围满了人,有人拍照发班级群,有人指指点点,议论“韦时宁是不是疯了”,却没人听懂,这是她在深渊里伸出的手,带着自毁的决绝,祈求有人能抓住。

“砰!”

门被踹开的巨响震得天花板掉灰。江池闯进来时,额角沾着灰,校服扣子崩开一颗,发丝凌乱得不成样子。

他昨夜帮老师整理校庆照片到很晚,清晨收到班级群里“韦时宁广播站发疯”的消息,连跑带摔地往这儿赶,球鞋在走廊溅起泥点,此刻喘得说不出话,却第一时间扑过来抢话筒。

“第21条‘想死’?”江池的声音带着破音,攥着她手腕的手发颤,却硬把手机怼到她眼前,“巧了,我手机存了你昨晚搜‘哪种向日葵耐阴’!”

韦时宁愣住,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播音台上。屏幕里,“耐阴向日葵品种”“向日葵室内养护”的搜索记录静静躺着,像无声的承诺——原来她深夜崩溃时搜索的自救信号,他默默存了证据,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那些藏在阴影里的挣扎,早已被他接住。

江池又慌慌张张抽出那张被篡改的“情书”,翻到背面,钢笔字力透纸背。

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厉害:“两颗行星轨道交汇的概率公式,”指尖点点公式,“你看,命运让我们遇见,就该牢牢抓住。”

阳光从破碎的门缝挤进来,照在公式与泪痕上。韦时宁望着江池发红的眼,想起图书馆里他为她讲题时,垂眼的睫毛在习题册投下的阴影;天文台他崩溃时,自己握住他颤抖的手,那些零散的瞬间,突然串成温暖的线,缠住了她下坠的灵魂。

可公告栏前的议论还没停,人群里有人喊“作秀吧,抑郁症能喜欢人吗”,有人跟着哄笑。

江池把韦时宁护在身后,攥紧的拳头泛白,指节因为用力而颤抖——他想对抗全世界的恶意,却知道此刻最重要的,是接住她破碎的勇气。

韦时宁靠在江池肩头,听着他紊乱的心跳,突然明白,这场“社会性死亡”的闹剧,不是终点。那些被她藏在阴影里的自我否定,那些家庭带来的创伤,都在江池的坚持里,有了向阳而生的可能。

只是她不知道,继弟的恶意远没停止,教务处收到的匿名举报信,正躺在主任的办公桌上,以“影响校园风气”为由,要求严肃处理这场“情书事件”,更深的风暴,借着晨光,悄然逼近……

江池把韦时宁护在身后,指尖在她掌心捏出三道月牙形的印子。教务处主任的皮鞋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江池,你跟我来一趟。”

韦时宁突然拽住他的校服后摆,布料被扯得发紧。江池回头时,正撞见她往他掌心塞东西——是半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边缘沾着点融化的可可渍,像她昨夜未写完的信里,晕开的墨团。

“抗饿。”她的声音比蚊子还轻,耳尖却红得发亮。

江池攥紧巧克力,锡纸的棱角硌着掌心烫伤的旧疤(那是上周帮同学修电路时被烙铁烫的)。他没说话,只是用拇指蹭了蹭她手背,转身跟着主任往办公室走。

经过继弟身边时,他突然停下,声音冷得像结了冰:“下次再碰她东西,我不保证你的手还能握笔。”

继弟的脸色瞬间白了,却梗着脖子笑:“怎么?替疯婆子出头?小心被传染啊——”

话音未落,江池已经抬脚迈进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韦时宁听见自己心脏撞在肋骨上的声响,像在敲一面破鼓。她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温度,突然想起天文台的晨光里,他蜷缩着发抖时,自己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原来疼痛是会传染的,温暖也是。

人群渐渐散去,公告栏前的“情书”被风吹得卷了边。韦时宁伸手去撕,指尖刚碰到纸页,就被人攥住了手腕——是江池的同桌,递来一瓶碘伏:“他说你可能会抠伤口。”

玻璃瓶在掌心发烫,韦时宁突然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

校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江池站在主任办公桌前,左手背抵着桌沿,旧护腕滑到小臂,露出那道浅粉色的烫伤疤,像条没长好的蚯蚓。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发红的眼。

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三分钟,最终还是按灭了屏幕。书包夹层里,江池塞给她的烫伤药膏硌着腰侧,铝管上印着的“湿润烧伤膏”几个字,突然让她想起昨夜搜索记录里,“烫伤会留疤吗”后面跟着的联想词条:“疤痕体质会遗传吗”。

傍晚的风卷着落叶掠过走廊,韦时宁把那瓶碘伏塞进江池的课桌抽屉,底下压着张便签,是用铅笔写的:“护腕别总往下滑。”

字迹被她反复涂过,笔画边缘毛毛糙糙,像她此刻乱成一团的心跳。

晚自习的铃声响时,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韦时宁望着窗外,突然想起江池掌心的巧克力——现在该化得差不多了吧。

而办公室里,江池正把那半块融化的可可渍抹在继弟的举报信上,墨字晕开成模糊的黑,像给这场闹剧,盖了个狼狈的章。

他不知道,此刻韦时宁的草稿本上,正画着一朵被烟头烫出洞的向日葵,花瓣上写着行小字:“烫伤药和抗抑郁药,能一起涂吗?”

雪越下越大,落在窗玻璃上,像无数只白色的手,轻轻叩着即将来临的、初雪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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