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溺爱

下晚自习，桌椅摩擦、归置书桌的声音络绎不绝，教室里几乎塞不下诸多噪音。陆其妙照例到后头储物柜拿猫粮，等着落在人群后头走出教室的时候，就见到翟潇闻单手拎着书包歪在墙边，笑盈盈看着她。

人群往来，谈笑风生，他个子修长，人懒散，但实在生得一张漂亮脸，眼眸如水清，眼中都是她的影子。

俩人日日在赖赖那相见已经成了习惯，但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很多弯弯绕，有意无意，他们一直心照不宣地分头行动，这还是头回他在教室门口，光明正大等她一起放学。

翟潇闻“走啊。”

陆其妙犹豫了一瞬，还是和他并肩下楼去。

这时候的夜晚已经很凉了，秋月无边，偶有风吹过泛黄的梧桐叶子，沙沙作响。放学时刻，校园里很热闹，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刚考完试，大家全松一口气，谈笑声到处都是，这边并肩而行的两个人话却不算多，显出几分格格不入。

在教室里光明正大地相处是一回事，在无人处谈话也不怕旁人目光，但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并肩缓缓向外走着，却平白觉得气氛古怪。尤其是陆其妙，她小心留意着周遭，尽管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心里头仍旧打着乱糟糟的鼓点。她没有异性朋友，这样的体验属实是头一遭。

她不知道是不是异性朋友之间相处都这样，心脏乱跳，明明距离不远不近，却觉得步子难以迈开。

她偷偷偏过头，想看看身边人是否与她同样，但翟潇闻比她高出半头，腿也更长，比她走得略快一些，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神色，听见他先一步叫出她的名字。

翟潇闻“陆其妙。”

她一惊，以为偷看被抓包。

翟潇闻“你走得也太慢了。”

好在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陆其妙收回目光，也许是对自己做贼心虚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不算太好：

陆其妙“那你可以先走。”

翟潇闻“哎，谁让哥大人有大量呢。”

翟潇闻笑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在嘈杂中清清楚楚传到她耳朵里。他转过头看她，眼底笑意清浅：

翟潇闻“我等你啊。”

手指微不可察地攥紧了书包带，陆其妙没接话，只觉得耳尖有些莫名的烫，脚底下终于找回迈步规律，匆匆忙跟上他脚步。两人又沉默并行一会，慢慢走出校园大门。

翟潇闻又一回打破沉默：

翟潇闻“昨儿我给赖赖买的新猫条到了，但它好像不太爱吃。”

这回陆其妙抬起头来瞪他一眼：

陆其妙“别总是给它买零食，把嘴养刁了要不爱吃饭了。”

翟潇闻被她瞪，半点不恼，反而望着她笑起来。

陆其妙“你笑什么？”

陆其妙摸了摸脸，几乎以为自己脸上有黑笔渍。

翟潇闻“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像那种严格的妈妈，不许孩子吃零食。”

陆其妙“那也是因为你对它太溺爱……”

话说到这，两人皆是一怔。仗着夜色深沉，路灯昏暗，谁也没看见对方一张大红脸，这回全都乖乖从对方身上挪开了目光。

渐渐拐进巷子里，远离了人群，寂静在墙壁之间回荡。这寂静里，两个人的脚步声就格外清晰，赖赖耳朵最灵，几乎是立刻就从阴影里钻出来，喵了一声，绕着陆其妙的脚踝转圈，尾巴把情绪全暴露。

翟潇闻“得，再怎么溺爱它还是最爱你。”

翟潇闻看得眼热。

陆其妙脸还是红，但闻言还是笑起来。

陆其妙“你嘛，被嫌弃是应该的。”

她蹲下身，从书包里拿出猫粮，赖赖就蹲在地面上等候，尾巴一摆一摆。

翟潇闻就也蹲下，看看人、再看看猫，老半天，忽然说：

翟潇闻“你对赖赖可比对我温柔多了。”

竟然还有人跟一只小猫要争高低。陆其妙把猫粮倒进赖赖的小碗里，抬眼撇他一眼，笑道：

陆其妙“我不是说了嘛，你被嫌弃是应该的。”

翟潇闻对这话免疫，闻言只是笑，眼神落在她脸上。巷口偶有零星的喧闹声传来，黯淡的光里，她看着赖赖进食目光柔软，不时摸摸小猫的脊背，脱离了学校、脱离人群的陆其妙，是真真正正的陆其妙。

赖赖吃饱了，就在两人脚边打滚，享受人类的抚摸。它这阵子日日吃得饱，正是长个的时候，长度和宽度都有了质的飞跃。

陆其妙“哎，有时候我觉得赖赖太亲人了。”

陆其妙下巴贴在膝盖上，用指尖逗弄赖赖，小猫拿下巴蹭来蹭去。

陆其妙“要是遇到坏人了可怎么办？”

翟潇闻也想过这问题，但思来想去，凭两人如今力量，除了投喂些食物，他们也帮不到这小猫什么。

翟潇闻“希望这小家伙机灵吧，这儿平常来的人也少。”

陆其妙“嗯，希望它平安一生。”

两人一猫，没太多的话，甚至连“喵喵”都不太多，月亮陪着他们一起安安静静的，路灯下头，他们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

陆其妙突然觉得要她烦恼整夜的那道地理题，还有那一系列的琐碎，就像是碗里的猫粮，一点一点被赖赖吃掉塞进肚子里，从她脑海里、肩头、或者心中不见了。

她暂时不想去想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