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

早读课刚结束，宁莔就像块橡皮糖似的黏了过来，胳膊肘怼了怼我的课桌：“夕桐夕桐，借我抄下英语单词，昨晚忘背了，救个急！”

　　我头都没抬，把单词本往她那边推了推，嘴里嘟囔：“服了你了，下次再忘我可不借。”其实我昨晚特意把单词抄了两遍，就猜到这丫头肯定又偷懒——她那点小毛病，我门儿清。

　　她喜滋滋地扒着我的本子抄，头发丝扫过我的手背，痒痒的。我假装翻书，悄悄往旁边挪了挪，耳朵却有点发烫。她抄到一半突然抬头：“欸，你这单词写得比我工整多了，教我两招呗？”

　　我翻了个白眼：“自己练去，我哪会教这个。”话是这么说，手指却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写了个她总写错的“tomorrow”，把笔顺标得清清楚楚。

　　课间操站队，宁莔硬是挤到我旁边，压低声音说：“等下跑完步去买冰棒不？我请客。”我刚想说“懒得动”，就看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揣了两颗星星，到嘴的话拐了个弯：“行吧，不过我要绿豆的，别买错了。”

　　她立马笑开了：“放心，忘不了！”跑步的时候，她一直跟在我身后，时不时拽一下我的校服衣角，生怕跟丢似的。我故意放慢脚步，听见她在后面喘气的声音，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她体能还是这么差。

　　午休时我趴在桌上补觉，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戳我的胳膊。睁眼就看见宁莔举着个小镜子，献宝似的：“你看我新扎的辫子，好看不？”我揉了揉眼睛，敷衍地点点头：“还行吧，没歪。”她却不依，把镜子塞到我手里：“你再仔细看看，我扎了十分钟呢！”

　　我没办法，只好拿着镜子照了照她的辫子，确实比平时整齐点。刚想说“还不错”，又觉得太肉麻，改口道：“凑合，比上次那鸡窝头强多了。”她“哼”了一声，却没生气，反而把脑袋凑得更近：“那你帮我把碎头发别一下呗？我够不着。”

　　我僵了一下，手里拿着她递来的发夹，指尖碰到她的头发，软乎乎的。我笨手笨脚地别了两下，含糊道：“好了，别乱动了。”她对着镜子看了看，满意地笑了：“还是你手巧！”我赶紧把发夹塞回她手里，把头埋回胳膊里——谁手巧了，明明是你自己头发软好摆弄。

　　放学的时候，宁莔跟在我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课堂上的笑话讲到路边的小猫。我偶尔“嗯”一声，她也不介意，依旧说得兴致勃勃。走到分岔路口，她突然停下：“明天我早点来等你，一起上学呗？”

　　我心里动了一下，嘴上却装模作样：“你起得来吗？别到时候我等你半天。”她拍着胸脯保证：“肯定能！我定三个闹钟！”我点点头：“行吧，别迟到就行。”

　　看着她蹦蹦跳跳走掉的背影，我摸了摸刚才帮她别发夹的手指，心里有点发烫。其实我挺喜欢她黏着我的，喜欢她跟我抢零食，喜欢她拽我衣角，喜欢她凑过来跟我说话时的样子。可这些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嘀咕一句：宁莔真是黏人得要命——不过，和她做朋友也挺好的。

　　刚到家没两分钟，手机就震了。宁莔发来段语音，背景里还有她家猫的叫声：“夕桐夕桐，我妈买了草莓！超甜！我给你留了一盒，明天上学带给你！”

　　我对着屏幕笑了笑，手指在键盘上敲：“知道了，别路上给我挤烂了。”想了想又补了句：“顺便帮我带瓶矿泉水，谢了。”

　　发完就把手机扔到一边，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听消息提示音。其实根本不在乎草莓会不会烂，也不是真的想喝矿泉水，就是想跟她多搭句话——这个宁莔明明才分开没一会儿，却让人有点盼着明天早点到了。

　　第二天我六点就爬起来，对着镜子抓了半天头发，最后还是抓回了平时的样子。出门时我妈在厨房喊：“今天怎么这么早？”我含糊道：“早去学校背单词。”其实书包里揣着昨天特意洗干净的玻璃罐——想着草莓装在里面，比泡沫盒好看点。

　　坐了四十分钟公交，才到宁莔家附近的站点。我刚站定，就看见她背着大书包，怀里抱着泡沫盒，从对面马路跑过来，过马路时还差点被自行车蹭到。“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在学校门口见吗？”她跑过来喘着气，眼睛瞪得圆圆的。

　　“路过，顺便接你。”我把玻璃罐递过去，“把草莓装这里面，省得你抱一路。”她愣了一下，赶紧把泡沫盒里的草莓倒进去，红彤彤的果子堆在透明罐里，看着特显眼。“你也太细心了！”她晃了晃罐子，笑得露出虎牙。

　　往学校走的路上，她一直盯着罐子看，时不时伸手想摸，又怕碰坏了。“想吃就拿一颗。”我把罐子递到她面前，她立马挑了颗最小的，塞进嘴里：“甜吧？我昨天尝了好几颗才给你装的！”我“嗯”了一声，也拿了一颗——确实甜，比我以前吃的都甜。

　　快到学校时，她突然说：“其实我今天五点半就起来选草莓了，专挑红的大的。”我转头看她，阳光照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了，”我别过脸，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下次不用这么麻烦，反正都一样。”

　　她没听出我嘴硬，还在那说：“不麻烦！以后我每周都给你带，我妈说草莓季还能持续半个月呢！”我心里偷偷算了算，每次要多坐半个小时公交往返，却没说“不用了”——毕竟，谁能拒绝跑这么远送来的草莓呢？更别说，送草莓的人还笑得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