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朋友”

宁莔的低马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长发几乎要垂到腰间。她站在校门口的石阶上，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跳跃。

“又睡过头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宁莔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余一。她故意不看他，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某人不也刚来吗？”

余一笑着走到她身旁，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我这是特意等你，怕某位小迷糊又忘了带数学作业。”

宁莔突然想起什么，慌忙翻开书包，随即松了一口气——作业本好好地躺在里面。她抬头瞪了余一一眼：“又想骗我，坏心眼。”

他们并肩走进校园，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疏远。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从初中认识到现在，已经第四年了。

“今天下午体育课，要不要再比一次篮球？”余一问道，眼角带着挑衅的笑意。

“比就比，这次一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宁莔扬起下巴，眼睛里闪着光。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宁莔喜欢看余一被自己逗笑的样子，喜欢他眼里那种只有对她才会流露的特别关注，尽管她始终不确定那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

教室里，张天祁已经坐在位置上，看见他们进来，抬手打了个招呼：“二位一起来了？真是形影不离啊。”

宁莔感觉耳根微微发热，急忙解释：“校门口碰上的而已。”

余一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走到自己的座位——宁莔的旁边——放下书包。

班主任走进教室时，宁莔偷偷瞥了一眼余一的侧脸。他正专注地看着黑板，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微的阴影。这一刻，宁莔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悸动。她喜欢余一已经快两年了，从初三那次他默默把伞全都倾向她那边而自己湿了半边身子开始。

但她从未说出口。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她害怕一旦跨越那条线，连现在的亲密都会失去。

余一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挑挑眉用口型问：“怎么了？”

宁莔摇摇头，迅速移开视线，心跳如鼓。

下午的体育课上，果然如往常一样，宁莔和余一在篮球场上你争我夺。

“传球！”张天祁在空位举手要求，但余一假装没看见，径直带球冲向宁莔防守的篮下。

“别想过我这关！”宁莔张开双臂，眼睛紧盯着余一手中的球。

余一突然一个假动作变向，宁莔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电光火石间，余一扔开篮球，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惯性使然，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塑胶场地上，余一的手还护在宁莔脑后。

一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宁莔能感觉到余一的手臂力量，能数清他睫毛的数量，能看见他瞳孔中小小的自己。他们的脸靠得那么近，呼吸交织在一起。

“哇哦！”几个同学起哄道，“你俩这是在演偶像剧呢？”

宁莔慌忙推开余一，脸颊烧得厉害。余一也迅速起身，不自然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我们不是...”宁莔试图解释，却语无伦次。

余一接过话头，语气轻松：“没见过打篮球摔跤啊？想象力真丰富。”

张天祁走过来，拍拍两人的肩：“行了行了，继续比赛。不过你俩刚才那出确实挺像那么回事儿。”他眨眨眼，语气中没有任何异样，仿佛这只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玩笑。

宁莔偷偷观察余一的反应，但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仿佛刚才的瞬间从未发生。她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他果然不在乎这种玩笑，因为他对她根本没有别的想法。

放学后，四人小组照例一起走到校门口。李义念已经从隔壁高中过来了，她扎着利落的丸子头，校服穿得整整齐齐，与宁莔随意散开的领带形成鲜明对比。

“听说今天体育课又有精彩戏码？”李义念笑着挽住宁莔的手臂，“全班都在传你俩的绯闻呢。”

宁莔叹了口气：“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他们太大惊小怪了。”

余一走在旁边，插嘴道：“主要是某人防守太拼命，自不量力。”

“你说谁自不量力？”宁莔佯装生气地捶了他一拳，余一灵活地躲到张天祁身后。

张天祁举起双手：“别把我扯进你们打情骂俏中啊。”

“张天祁！”宁莔和余一异口同声地抗议，然后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李义念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地说：“说实话，你俩这么默契，真的没考虑过在一起吗？”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宁莔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敢看余一的表情。

最后还是余一打破了沉默，语气轻松得无懈可击：“好朋友做久了自然默契，你想多了。”

宁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总是这样，每当有人把他们扯到一起，就会立刻划清界限。她应该习惯了的，但每次听到，还是会难受。

走到分岔路口，李义念要向左回家，张天祁向右，而宁莔和余一继续直行——他们的家只隔一条街。

“明天见！”张天祁挥手道别，又补充道，“你俩悠着点，别再明天全校都传你俩在一起了。”

等另外两人走远，宁莔和余一之间的气氛微妙地变化了。他们依然并肩走着，但沉默笼罩下来，不再像在学校时那样轻松自在。

“那个...”余一突然开口，“今天体育课，没摔疼吧？”

宁莔摇摇头：“没事。你呢？”

“我也很好。”余一停顿了一下，“那些起哄的人，你别往心里去。”

“当然不会，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宁莔勉强笑了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是啊，最好的朋友。”余一重复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最好的朋友。这四个字就像一堵透明的墙，隔在他们之间。宁莔多么想跨越它，但她不敢冒险。

走到宁莔家楼下，余一像往常一样停下脚步：“明天早上老时间等你？”

“嗯，老时间。”宁莔点头，转身走进楼道。她不用回头也知道，余一会站在原地，直到她家的灯光亮起才会离开。这是他从初中就开始的习惯，从未间断。

宁莔跑到窗前，悄悄拉开窗帘一角。果然，余一还站在楼下，仰头望着她的窗户。当灯光亮起，他才会转身离开。但今天有点不同——余一在原地多站了一会儿，抬手似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才慢慢走向对面的小区。

宁莔放下窗帘，背靠着墙，心里泛起一丝困惑。余一的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还是她又想多了？

与此同时，走在回家路上的余一，把手放在心口，感受着自己过快的心跳。每次和宁莔靠近，每次看到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每次她假装生气捶打他的手臂，他的心跳就会失控。

“最好的朋友”这几个字，宁莔已经说了四年了，余一也不想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