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叠的梦境

九月的阳光斜斜地洒进教室，在宁莔的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斜前方的余一。他正专注地记着笔记，侧脸在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这个画面，从已经在宁莔心中重复了无数遍，但今天却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熟悉。

昨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也是这样的午后，阳光也是这般倾斜，余一也是坐在那个位置。梦中，张天祁请假了，数学老师拖堂，然后……

宁莔摇摇头，试图甩开这荒谬的联想。梦境怎会与现实重叠？

“所以这个函数的最小值是……”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继续着他的讲解，完全无视了下课铃已经响过五分钟的事实。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同学们开始悄悄收拾书包。宁莔的心跳莫名加速——梦中也是如此。她看向余一，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仍在认真地做着笔记，这与梦境中的情景惊人地一致。

又过了十分钟，数学老师终于意犹未尽地放下粉笔：“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周一记得交作业。”

教室里瞬间炸开锅，同学们抓起书包就往外冲。宁莔不慌不忙地整理着书本，当她拉上书包拉链抬头时，发现余一已经站在她的桌旁——一切都如梦中重现。

“再不走，食堂就没饭了。”余一说着，嘴角扬起她熟悉的弧度。

宁莔的心跳更快了，她勉强耸耸肩：“反正周五的土豆烧肉总是最先没的，不抱希望。”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教室，眼前的景象与梦中别无二致——整栋教学楼的学生似乎同时涌了出来，楼梯间和走廊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完了，”宁莔喃喃道，不知是在说现实还是梦境，“这下连炒面都吃不上了。”

余一皱眉看了看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这一刻，宁莔几乎屏住了呼吸。余一的手温暖而有力，透过皮肤传来的温度让她恍惚间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周五，也让她想起了昨夜的梦。

六年级的夕阳下，余一也是这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在放学后的路上奔跑。宁莔永远记得那天余一回过头来笑着催促她“快点”的样子，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眼睛亮得像装进了整个夏天的阳光。

此刻的感觉与那时惊人地相似，也与梦中的感觉如出一辙。

“借过一下，谢谢！”余一的声音将宁莔从回忆与梦境的交织中拉回现实。

他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时而侧身挤过缝隙，时而礼貌地请人让道，始终没有松开宁莔的手腕。宁莔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握住自己的手上，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愫。

“哇，你看那对，好配啊！”旁边有女生小声议论。

“是余一和宁莔吧？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这些窃窃私语声也曾在梦中出现。宁莔的脸微微发烫，余一的步伐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也没有松开手——一切都按照梦中的剧本上演。

“哎呀！”宁莔突然惊叫一声，被人群挤得一个踉跄——梦中也有这一幕。

余一迅速转身扶住她，手自然地滑到她的手上，稳稳握住：“小心点。”

这一次，是真的牵手了。宁莔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汗湿，能感觉到他微微的颤抖，正如梦中那般。

“那个...继续走吧？”宁莔小声说，脸上烧得厉害。

余一点点头，转身继续前行，但这次，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们终于挤到楼梯口，发现这里更加拥挤。梦中余一会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余一环顾四周，“记得老教学楼的那个备用楼梯吗？”

宁莔的心沉了一下。一切都与梦境吻合，那么接下来……

她勉强笑了笑：“很少有人知道那里！”

余一拉着她改变方向，穿过一条相对人少的走廊，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门，来到了老教学楼的楼梯间。这里果然空旷许多，只有零星几个学生。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松了口气。

“还是你聪明。”宁莔称赞道，忽然意识到他们的手还牵在一起。

余一似乎也才注意到，连忙松开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那个...这里应该好走多了。”

一阵微妙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宁莔的手还残留着余一的温度，她悄悄握紧拳头，想要留住那感觉。

“记得六年级那次吗？”余一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拉着我狂奔大半截路。”

宁莔愣了一下，梦境中也有这段对话。她勉强笑起来：“明明是你拉着我好吧？还说让魏雨晴自己回去。”

“然后我们还去夜市买了奶茶。”余一补充道，眼睛弯成月牙。

“你还把奶茶弄撒了。”宁莔接上，两人同时笑出声。

笑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但宁莔的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一切都按照梦中的轨迹发展，那么接下来余一会——

“所以，”宁莔鼓起勇气，半开玩笑地问，“刚才拉着我跑，不怕大家误会我们在谈恋爱啊？”

余一脚步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他们走到楼梯转角处，这里有一扇窗户，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如果我说...”余一转过身，面对宁莔，“我不怕被误会呢？”

宁莔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看着余一的眼睛，那里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认真。梦境中，接下来他会——

余一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宁莔的心沉了下去——梦中是她的手机响。

“抱歉，”余一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我妈，我得接一下。”

他转过身去接电话，宁莔靠在墙边，内心五味杂陈。梦境与现实开始出现分歧，这让她既松了一口气，又莫名感到失望。

通话结束后，余一转过身来，表情有些抱歉：“我妈让我早点回家，有亲戚来了。”

宁莔点点头，努力掩饰内心的波动：“没关系。”

剩下的路两人都很安静，各怀心事。宁莔反复比较着梦境与现实的异同，心里既庆幸又失落。

他们终于来到一楼，走出教学楼。阳光明媚得刺眼，人群在这里分散开来，不再拥挤。

宁莔等待着，期待着，又害怕着。在梦中，余一会在这里停下脚步，向她表白。但现实中的余一只是笑了笑，说：“走吧，也许还能赶上吃点东西。”

失望如潮水般涌上宁莔的心头，但她还是点点头：“好吧。”

食堂里，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吃饭时，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仿佛都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周日张天祁的生日聚餐，你会去吧？”余一突然问道。

宁莔点点头：“当然，李义念也会来。”

“那就好。”余一笑笑，又低下头吃饭。

饭后，他们一起走出校门。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宁莔等待着梦中的场景重现——在梦中，余一会在这里向她袒露心声。

但现实中的余一只是停下脚步，微笑着说：“今天...挺有趣的。周一见？”

宁莔掩住内心的失望，也笑了笑：“周一见。”

她看着余一转身离去的背影，夕阳将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与梦中那般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回家的路上，宁莔反复回想这一天的一切。从教室到走廊，从牵手到对话，几乎与梦境一模一样。唯独缺少的，是那个她期待已久的告白。

夜幕降临，宁莔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手机突然亮起，是余一发来的消息：“今天谢谢你陪我挤人群:-)”

宁莔回复了一个笑脸，心中却泛起一丝酸楚。梦境与现实，终究是不同的。也许她期待的告白，永远只会存在于梦中。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宁莔闭上眼睛，希望今夜能再次梦见余一，哪怕只是梦中的告白，也足以让她心动一整个秋天。

而城市的另一端，余一也正望着同一轮明月，想着今天未说出口的话，期待着周日的聚会，或许那时，他会有勇气说出那句藏在心底四年之久的“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