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纷飞如白雪,将巍峨的宫墙晕染得添了几分柔和。
杨羡身着簇新的绯色官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如松。
他身旁的乐善,一袭石榴红绣鸾鸟纹的襦裙,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裙摆随着步履轻移,垂落的珍珠流苏便轻轻晃动,映着晨光碎成点点金光。
她虽略施粉黛,眉宇间却难掩几分局促,这是她第一次踏入皇宫,朱红的宫柱、鎏金的殿檐,还有往来宫娥太监身上的绫罗绸缎,都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杨羡的衣袖。
“莫怕,有我在。”杨羡感受到掌心传来的微凉,侧首低声安抚,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刚在北疆击退来犯的匈奴,斩敌三千,收复三座城池,此等功绩传回京城时,朝野震动。
皇上龙颜大悦,不仅下旨封他为正四品明威将军,赐黄金百两、良田千亩,连他的妻子乐善也被册封为“恭人”,今日正是二人入宫谢恩的日子。
穿过层层宫门,终于来到太和殿外。殿外的铜鹤铜龟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檐角的走兽昂首挺胸,仿佛在无声地彰显着皇权的威严。
太监尖细的唱喏声划破寂静:“宣,明威将军杨羡、恭人乐善觐见——”
杨羡携着乐善,迈着沉稳的步伐踏入殿内。太和殿内庄严肃穆,金砖铺地,光亮如镜,抬头便能望见悬挂在正中的“建极绥猷”匾额,匾额下方,皇上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在九龙宝座上,目光深邃如渊。两侧的文武百官身着各色官服,分列而立,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二人身上。
“臣杨羡,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妇乐善,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人跪地叩首,声音清晰而恭敬。皇上看着阶下英气勃勃的杨羡,眼中满是赞许:“杨将军平身。此次北疆一战,你力挽狂澜,护我大宋子民周全,实乃国之栋梁。朕封你为明威将军,赐你府邸一座,你可还满意?”
“臣谢陛下隆恩!臣唯有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杨羡起身,拱手躬身,语气诚恳。
皇上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旁的乐善,温声道:“乐善,你嫁与杨羡,贤良淑德,今日本该封你为‘宜人’,但念及杨将军功绩卓著,朕破格升你为‘恭人’,赐你诰命文书与锦缎百匹,你可欢喜?”
乐善连忙再次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激动:“臣妾谢陛下恩典,臣妾定当尽心辅佐夫君,不辜负陛下的厚爱。”
就在此时,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突然响起:“陛下,臣有话要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八王爷赵珩从百官之列中走出。他身着亲王蟒袍,面容俊朗,却带着几分倨傲,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落在杨羡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不屑。
皇上眉头微蹙,显然对八王爷此刻插话有些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八弟有话不妨直说。”
八王爷上前一步,对着皇上躬身行礼,随即直起身,目光扫过杨羡,缓缓道:“陛下,杨将军此次北疆立功,固然值得嘉奖,但臣听闻,杨将军,早年不过是小小衙内,如今一跃成为正四品将军,是不是太过仓促了?再者,这诰命夫人的册封,向来有规可循,乐善出身乡野,既无显赫家世,又无特殊功绩,陛下破格封她为‘恭人’,怕是会让朝中大臣非议,也难以服众啊。”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少人暗自点头,八王爷这话虽有些刻薄,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杨羡的确是凭借战功一步登天,而乐善更是从未在京城贵妇圈露过面,这般破格册封,确实容易引人议论。
杨羡脸色微沉,他知道八王爷向来与自己与沈慧照不和。当初他在边疆领兵时,八王爷曾多次暗中克扣军饷,若不是他据理力争,恐怕将士们连过冬的棉衣都凑不齐。如今自己得到皇上重用,八王爷自然是满心不满,想要借机打压。
但杨羡并未失态,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对着皇上拱手道:“陛下,臣出身微末,确是事实,但臣自入伍以来,始终恪守本分,为国效力,从未有过半点懈怠。此次北疆一战,臣与将士们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才换来今日的胜利。臣深知自己资历尚浅,不敢奢求高位,若陛下觉得封官过急,臣愿意从五品官做起,继续在边疆历练,为大晋守护疆土。”
他这番话不卑不亢,既表明了自己的忠心,又给足了皇上台阶,让皇上心中暗暗赞许。
沈慧照也站了出来,"陛下,杨将军此番为国争光,九死一生,理应当赏!"
可八王爷却不依不饶,目光转向乐善,语气更加尖刻:“杨将军沈大人倒是会说话,可郦五娘呢?她不过是个乡野女子,连宫廷礼仪都未必知晓,今日入宫谢恩,方才行礼时,步伐稍有错乱,若是日后参加宫廷宴席,岂不是要丢我大晋的颜面?依臣之见,这诰命夫人的册封,不如暂缓,等乐善学好礼仪,熟悉宫廷规矩后,再议不迟。”
乐善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方才行礼时,确实因为紧张,脚步慢了半拍,可八王爷这般当众点出,无疑是在羞辱她。
她攥紧了衣袖,指尖微微泛白。她不能给杨羡丢脸,更不能让皇上觉得自己配不上“恭人”的封号。
杨羡见乐善受了委屈,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怒火。他上前一步,挡在乐善身前,目光直视八王爷,语气带着几分冷意:“八王爷此言差矣!乐善虽是乡野出身,却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她在家中孝敬公婆,操持家务,让臣能安心在外领兵打仗,毫无后顾之忧。此次入宫,她因初次见到陛下圣颜,心中紧张,礼仪稍有疏漏,却绝非故意为之。再者,诰命夫人的册封,凭的是夫君的功绩与妻子的德行,而非出身与礼仪。八王爷若只是因为礼仪小事,便要暂缓册封,未免太过吹毛求疵了。”
“你敢顶撞本王?”八王爷没想到杨羡竟敢当众反驳自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杨羡,你不过是个新晋的将军,竟敢在太和殿上对本王不敬,你可知罪?”
“臣不敢对八王爷不敬,只是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八王爷明察。”杨羡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退缩。
眼看二人就要在殿上争执起来,皇上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威严:“够了!八弟,杨将军所言有理。郦五娘虽是乡野出身,却有贤德,配得上‘恭人’的封号。礼仪之事,日后让宫中嬷嬷教导便是,何必在此刻小题大做?”
八王爷见皇上偏向杨羡,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公然违背皇上的旨意。
他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杨羡和乐善,带着几分不甘:“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臣自然无话可说。只是希望杨将军日后能严于律己,莫要辜负陛下的信任;也希望乐善恭人能好好学学礼仪,别给皇家丢脸。”
说完,他便转身退回百官之列,神色依旧倨傲。
皇上看着八王爷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转向杨羡和乐善,语气缓和下来:“杨将军,乐善恭人,方才之事,你们不必放在心上。八弟性子向来如此,你们多担待些。”
“臣(臣妇)谢陛下体谅。”二人再次躬身行礼。
皇上又勉励了杨羡几句,让他日后继续为朝廷效力,守护边疆,随后便命太监将诰命文书和赏赐之物交给二人,准许他们退下。
走出太和殿,阳光依旧明媚,可乐善的眼眶却微微泛红。她拉着杨羡的衣袖,轻声道:“官人,方才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礼仪疏漏,也不会让八王爷借机刁难你。”
“好娘子,不关你的事。”杨羡停下脚步,转过身,语气温柔,“是八王爷故意找茬,与你无关。再说,有陛下为我们做主,他也不能奈我们何。日后我会请宫中嬷嬷来教你礼仪,等下次入宫,定让那些人刮目相看,如果你不愿意去学,我也会听你的。”
乐善看着杨羡坚定的眼神,心中的委屈渐渐消散。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嗯,我乐善几时怕过,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二人相携着走出宫门,宫墙外的柳絮依旧纷飞,落在他们的肩头。杨羡握着乐善的手,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定要更加努力,早日在朝中站稳脚跟,让乐善不再受今日这般委屈,也让那些轻视他们的人,再也不敢轻易刁难。
而乐善也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好好学礼仪,做一个配得上杨羡的妻子,不给他拖后腿。
夕阳西下,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们的身后是巍峨的皇宫,身前是充满希望的未来,纵使前路或许还有更多的风雨,但只要二人同心,便无惧任何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