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顾昭往教学楼走，阳光从梧桐树的缝隙漏下来，在地上织成一张斑驳的网。手腕上沈砚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像是被烙了块印章。
“这间教室？”我看向走廊尽头那扇灰扑扑的门，铁锈爬满了把手。顾昭点头时，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雪松味，和医务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阴冷刺得我打了个寒颤。灰尘在光线里打着旋儿，黑板上的焦痕像是干涸的血迹。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残留着沈砚掌心的温度。
“贺同学？”顾昭的声音把我拉回来，“老师说这里暂时用不了，要搬去隔壁。”
我没应声，目光落在教室后排角落。一堆破木箱堆得歪歪扭扭，最底下压着张课桌，桌腿上缠着褪色的红布条。那颜色让我想起沈砚手腕上的红绳。
“我去拿包。”我说着就要往回走，却被顾昭拦住。他的手搭在我肩上，掌心透过衬衫传来微凉的触感。
“别多管闲事。”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我后退半步，假装顺从地点点头。
等顾昭转身离开，我立刻溜进隔壁女厕。水龙头哗啦作响，我在镜子里看着自己泛红的脸。手腕的温度突然飙升，疼得像是有人在掐我。
“沈砚...”我咬住下唇，快步折返回那间教室。门没关严实，风吹得吱呀作响。我闪身进去，心跳声大得吓人。
那张课桌动了一下。
我以为是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桌角真的在缓缓挪动，露出下面一块暗红色的印记。我蹲下来，指尖刚碰到印记就缩了回来——那是凝固的血渍，已经发黑。
木箱突然发出咯吱声，我猛地转身。一个裹着塑料布的物件从箱缝滚落，掉在地上时发出闷响。我掀开塑料布，一个老旧的木匣露出来，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那些符文我认得。
沈家的封印术式。
匣子盖子上有道细缝，我伸手去掰。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急促又凌乱。我闪到墙边，看着门缝透进的光被阴影挡住。
“她肯定在里面。”是苏芷兰的声音，“那个扫把星又要搞什么鬼？”
我屏住呼吸，看见门把手缓缓转动。就在门要打开的刹那，木匣突然震动起来，震得我手心发麻。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弥漫开来，像是尸体泡在水里发霉的味道。
我顾不上外面的人，用力拉开匣子。一张泛黄的信纸躺在里面，墨迹已经晕染开。我快速扫过上面的字：
“民国三十六年秋，沈氏与阴间订约，以三年七命换百年灵力......”
纸页突然自燃，火苗窜起的瞬间，黑板焦痕亮起猩红光芒。整间教室开始剧烈震动，天花板的石灰簌簌往下掉。我踉跄后退，撞到身后的讲台。
“谁？”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形。
医务室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
“贺荨！”白洛的声音穿透走廊，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我攥紧木匣冲向门口，却在握住把手的一刻僵住了——门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啜泣声，像是很多个女孩在哭。
“小蕙，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救我们？”
“阿芸，我好冷......”
我贴着墙根往前挪，每一步都踩在咯吱作响的地板上。教室门就在眼前，却被某种力量死死抵住。我回头看向黑板，红光越来越盛，隐约浮现出几个模糊的人影。
她们穿着民国时期的校服。
“你们...是谁？”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沈家的孩子，”其中一个女生转过脸，眼眶里漆黑一片，“为什么要牺牲我们？”
我后背抵着门，冷汗浸透了衬衫。木匣突然变得滚烫，里面传出心跳般的震动。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沈砚的怒吼：
“让开！”
门猛地被撞开，沈砚跌了进来。他脸色煞白，嘴角还挂着血丝，却死死盯着黑板。那些鬼影发出尖利的笑声，朝我们扑来。
“趴下！”白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本能地蹲下，一道金光擦着我头顶掠过。沈砚站在原地没动，任由金光穿过他的身体。
“你疯了吗！”我拽他往后退，却被他反手抓住手腕。他的手掌滚烫，眼神却冷得可怕。
“这是我的事。”他说着往前走，直直走向那些鬼影。黑板红光暴涨，我看到他的后颈浮现出诡异的纹路。
“沈砚！”顾昭冲进来，手里握着个银色的法器。他一把将我拉开，自己却被沈砚的灵力震退几步。
“你非要插手不可？”沈砚冷笑，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苦涩，“就像当年一样？”
“你明知道她不能碰这些事！”顾昭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愣在原地，看着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那些鬼影发出窃笑，黑雾开始蔓延。
沈砚忽然笑了，笑容比哭还难看：“顾昭，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接近她不是因为任务，是因为...”
话音未落，他猛然转身，手指划过掌心。血珠滴在地板上，瞬间化作巨大的符文。整个教室剧烈晃动，我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住手！”白洛冲过来想制止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我挣扎着爬起来，看见沈砚跪在地上，背后浮现出狰狞的荆棘纹路。
那些鬼影尖叫着被吸入符文中心，黑雾一点点消散。沈砚的头垂得越来越低，最后完全失去了知觉。
我扑过去扶住他，触到他后颈时浑身一颤——那里有个青冥宗的印记，和苏老师胸口的一模一样。
“苏老师...”我喃喃自语，指尖传来沈砚微弱的脉搏。白洛过来检查他的情况，摇头说需要马上送医。
顾昭默默捡起地上燃烧殆尽的信纸残片，眼神晦暗不明。我低头看着昏迷的沈砚，突然发现他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枚玉简。
那是青冥宗的传信玉简。
我踉跄着扶住讲台，沈砚的手腕还搭在我胳膊上，滚烫的温度像是要烧穿皮肤。他背后浮现出荆棘纹路，那些暗红的枝蔓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活物一样扭动。
黑板上的红光突然暴涨，照得整间教室如同血池。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扭曲，在墙上摇晃成诡异的形状。顾昭站在门口，手里银色法器发出嗡鸣，白洛正试图给他施加防护符。
"别管那些符！"我冲他们喊，声音却被此起彼伏的啜泣声淹没。那些民国女学生从黑雾里显形，她们的校服浸满血水，空洞的眼眶里不断涌出黑色液体。
沈砚跪在地上，手指深深抠进地板缝隙。他的后颈浮现出青冥宗印记，和苏老师胸前的一模一样。我突然明白他说的"当年"是指什么——那场献祭仪式里，顾昭和苏老师都在场。
"你们..."我话还没说完，沈砚猛地抬头。他的瞳孔变成了诡异的暗金色，嘴角扯出一个陌生的笑容："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话音未落，他猛然张开双臂。荆棘纹路瞬间炸开，无数血珠从他体内迸射而出。那些女鬼发出凄厉尖叫，身形开始扭曲抽搐。我感觉手腕一阵剧痛，低头发现沈砚残留在我身上的灵力正在侵蚀血脉。
"住手！"顾昭终于冲到近前，一道金光直取沈砚面门。沈砚却笑了，任由金光穿透身体。他的手掌按在地板上，血迹迅速蔓延成巨大的符文。
教室剧烈震动，天花板的石灰簌簌往下掉。我被冲击波掀翻在地，后脑勺撞到课桌角。温热的液体从发梢渗下来，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贺荨！"白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想应声，却发现喉咙被什么东西掐住了。抬头看见那个叫小蕙的女鬼，她的手指已经刺进我的脖颈。
剧痛中，我听见沈砚说："对不起。"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我挣扎着睁开眼，看见沈砚倒在我身边，嘴角还挂着血丝。他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枚玉简，表面刻着青冥宗的标志。
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强撑着坐起来，却发现玉简表面有行小字在发光。凑近看，竟然是苏芷兰的名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