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寒风中摇曳,药香与血腥味交织在营帐内。沈荣安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萧庭初紧握着她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掌心还残留着战斗的茧子。她想抽回手,却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阿玲的声音从右侧传来,递来一碗温热的药汤,"血契刚定,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反噬。"
萧庭初也在这时睁开了眼。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荣安,声音沙哑却坚定:"我说过不会放手。"
沈荣安别开脸,不敢看那双眼睛。记忆突然闪回:十五岁那年的沙场,少年萧庭初为她挡下致命一箭,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衣,也染红了她的战甲。那一幕永远刻在她梦里,每次闭眼都能看见。
"又想起那晚了?"萧庭初轻声问,将她拉进怀里。沈荣安心口一颤,想要挣扎,却被他抱得更紧,"你总是这样,明明怕得要死,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
"够了!"沈荣安猛地推开他,泪水却不争气地涌出来,"你明知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能说,不敢说,更不愿说。
阿玲和明斓对视一眼,默默退到帐外。帐内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你知道吗?"萧庭初突然开口,"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还是十五岁的样子,在军营里偷酒喝,结果被教头发现,追着我们跑了半个校场。"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那时候多简单啊,打一架就能解决所有事。"
沈荣安盯着他手臂上的箭伤,那是方才闯关时留下的。"那晚山道,你明明可以不用来的。"她低声说,声音哽咽。
"如果我没来,你会恨我一辈子吧?"萧庭初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指尖轻轻掠过她的脸颊,"荣安,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明斓掀帘而入,脸色凝重:"殿下,北狄使者已经到了边境,说是来谈判,实则......"她顿了顿,"前锋部队已经集结完毕。"
沈荣安猛地起身,铠甲还未穿戴整齐:"传令下去,全军戒备。"
"等等!"萧庭初拦住她,"让我去。我武功比你高,更适合查探虚实。"
"你想去送死?"沈荣安怒了,"还是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
"现在我的命最值钱。"萧庭初平静地说,"因为它和你的命连在一起。"
两人对峙片刻,谁也不肯退让。最终是沈荣安先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不会有事的。"萧庭初打断她的话,将她揽入怀中,"我们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这次应该能活得久一些。"
沈荣安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终究还是安静下来。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心跳渐渐同步,就像血契绑定时那样。
"你总是这样。"她轻声说,"明明该恨我的,却偏偏要来救我。"
"因为我爱你。"萧庭初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这一生,只爱你一人。"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亲卫冲进来禀报:"敌军夜袭!前锋已至十里坡!"
沈荣安和萧庭初同时转身,动作默契得像是演练过千百次。沈荣安抓起铠甲,萧庭初已经备好长枪。
"殿下!"阿玲上前劝阻,"血契未稳,贸然出战会有危险!"
"他们不知道。"沈荣安冷笑,眼中闪过一抹杀意,"我们已经死不起了。"
军帐外寒鸦惊飞,远处火把如星河涌动。沈荣安翻身上马,萧庭初紧随其后。风雪中,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记住。"萧庭初策马靠近,声音低沉,"这次我不会放手。"
沈荣安没有回应,只是握紧缰绳。她知道,这一战过后,或许真的再无回头路了。
药汤腾起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沈荣安盯着碗底沉浮的药渣。萧庭初的手还搭在她腕间,脉搏隔着皮肤传来,稳得让她心烦。
"殿下。"明斓的声音从帐外传来,脚步却未停,"粮草营那边说......"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撕破夜空。阿玲猛地掀开帘子冲进来,发髻都散了半边:"血契在动!"
沈荣安只觉胸口一紧,像是有谁攥住了她的心脏。萧庭初已经翻身站起,却踉跄了一下。他扶住案几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别碰他!"阿玲厉喝,却被萧庭初抬手制止。他望着沈荣安的眼神清明得可怕:"你感觉不到吗?他们在逼我们分开。"
帐外忽然炸开喊杀声。火光映得帘子忽明忽暗,有人高喊"敌袭",却混着诡异的嘶吼,像是野兽在啃食血肉。
沈荣安抓起长枪,铠甲还未系牢就听见萧庭初冷笑:"来得正好。"他扯下染血的绷带,伤口竟不再渗血,反而泛着幽蓝的光,"让他们看看,强行切断血契会有什么下场。"
亲卫撞开帘子时,两人正并肩跨出帐门。寒风卷着雪粒扑面,远处十里坡的火把已经连成赤红长龙。沈荣安勒紧缰绳,听见萧庭初在马背上轻笑:"记得十五岁那年偷酒的事吗?"
她没应声。十五岁的少年抱着酒坛从她手里逃开,笑声惊飞满林寒鸦。此刻的萧庭初握着长枪,指尖缠着渗血的布条,却比当年更让她害怕。
"殿下!"阿玲的声音追出三里地,"血契反噬不是儿戏!"
沈荣安策马跃过横尸,断箭插在雪地里,像是某种诡异的路标。萧庭初的身影始终在她左侧三尺,那个总跟在她身后捡箭囊的少年,如今举着长枪捅穿敌兵咽喉,血溅在他眉骨上,像极了当年染红战甲的那道箭伤。
"荣安。"萧庭初突然开口,声音混在喊杀声里格外清晰,"如果我说,这血契本就是我求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