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的铃响时，苏念正用课本挡着，在草稿纸上画陆则言的侧影。
她手巧，几笔就勾出他捏粉笔的姿势——食指抵着粉笔尾端，指节绷得很直。刚想补画他袖口漏出来的那块手表，头顶忽然覆上一片阴影。
“画得不错。”
苏念吓得手一抖，铅笔“啪”地掉在地上。她猛地抬头，陆则言就站在桌旁，视线正落在那张画纸上。林薇薇在旁边使劲眨眼，嘴型比着“完了”。
“没、不是画您……”苏念慌忙把草稿纸往课本下塞，脸烫得厉害，“是随便画的……”
陆则言没说话，弯腰捡起那支铅笔。笔杆上还沾着橡皮屑，是苏念常用的那支草莓味自动铅。他捏着笔转了半圈，指尖敲了敲她的课本：“练习卷发了？”
“发、发了。”苏念赶紧把刚传到手里的数学练习卷抽出来，摊在桌上假装翻页。卷首印着“函数专项训练”，光看题目她就头疼。
“第一题，”陆则言忽然道，“解一下。”
苏念盯着那道“求函数f(x)=x²-2x的单调区间”，手指抠着卷边半天没动笔。她知道要先求导，可导数公式怎么写来着？早上早读课光顾着抄同桌的英语单词，压根没背数学公式。
“不会？”陆则言的声音没起伏。
苏念咬着唇没吭声。
“跟我来办公室。”他转身时，顺手抽走了她压在课本下的草稿纸。
苏念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陆则言走在前面，白衬衫后领绷得很挺，苏念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把那道没做出来的题骂了八百遍——早知道刚才认真听林薇薇念叨公式了。
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靠窗的位置摆着张临时办公桌，大概是陆则言的。桌上放着本摊开的教案，旁边堆着几本数学书，比讲台前看着更像个“老师”了。
“坐。”陆则言指了指桌前的椅子，自己拉开另一边的椅子坐下，把那张画纸放在桌上。
苏念刚坐下，就见他拿过她的练习卷，笔尖在第一题上划了道线：“为什么不动笔？”
“……忘了导数公式。”苏念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陆则言没骂她“上课不听课”，只是翻开教案本，在空白页上写：“f’(x)=2x-2”。字还是那么工整，连数字都排得整整齐齐。
“令导数等于0，求x。”他把笔递给她，“算。”
苏念捏着笔，在草稿纸上写“2x-2=0→x=1”。这步倒简单。
“然后呢？”陆则言问。
“……分区间？”苏念试探着写“x＜1时，f’(x)＜0；x＞1时，f’(x)＞0”。
“所以单调递减区间是？”
“(-∞，1)……”
“递增呢？”
“(1，+∞)……”
她越说越没底气，抬头看陆则言，却见他嘴角好像动了动——不是笑，是极淡的一点弧度，快得像错觉。
“对了。”他收回视线，把练习卷推回来，“基础公式记不住，做十道题也没用。”
苏念攥着笔没说话。
“上课别总画这些。”他指了指那张画纸，“画得好是优点，但别用错地方。”
他居然没批评她“不尊重老师”？苏念愣了愣，抬头时正好看见他把画纸折了两折，塞进她的练习卷里：“下次再被我抓到，就罚你抄公式。”
“哦……”苏念赶紧把练习卷和画纸往书包里塞，指尖碰到画纸边缘，心里忽然有点说不清的滋味——不算怕，也不算窘，倒有点像小时候偷偷拿了妈妈的糖，被发现了却没挨骂的那种慌。
“回去吧，”陆则言低头翻教案，“下节课别再走神。”
苏念“嗯”了一声，刚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
“苏念。”
她回头。
他没抬头，声音比刚才低了点：“面包别在教室吃，去食堂。”
苏念：“……”
她书包里的面包果然没藏住。
走出办公室时，走廊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楼下操场的喧闹声。苏念摸了摸书包里的画纸，指尖还留着点铅笔灰的涩。她回头看了眼那扇半开的窗户，陆则言还坐在桌前，侧脸对着光，教案本上的字迹在阳光下泛着浅白的光。
林薇薇在教室门口等她，见她回来赶紧拉着问：“怎么样怎么样？没骂你吧？”
“没。”苏念把练习卷掏出来，盯着那道刚解出来的题，忽然有点想笑，“他让我下次别在教室吃面包。”
“啊？”林薇薇懵了，“就这？”
苏念没说话，低头在练习卷上划了道线。
下次……下次得把公式背下来才行。她想。不然被抓到抄公式，也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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