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爱，都随江远行，又随江归来。”
一、2015 年 10 月 24 日·后半夜
雨停了。
湘江的水位比昨日退了两寸。
张骏坐在橘子洲头的石阶上，脚边摆着一只铁皮小桶，桶里盛着水，水里漂着七只手工折的纸船。
每只船底都用铅笔写了一句话——
1. “我回来了。”
2. “苦短，甜长。”
3. “长沙太冷，记得添衣。”
4. “糖油粑粑味蛋糕，我替你尝过，不甜。”
5. “香樟树又开花，气味像你。”
6. “三十五岁，我替你活到了。”
7. “下一世，换你先找我。”
二、放灯
他划亮一根火柴，依次点燃船尾的蜡烛芯。
火光在江风里摇曳，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七只船排成一条短短的横线，像七盏小小的路灯，照亮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张骏伸手，把桶轻轻倾斜。
纸船顺着水流，一只接一只离开桶沿，漂向江心。
漂得最远的那只，写着“我回来了”；
最先沉没的，是“下一世”。
三、回声
船影消失后，水面上浮起一层碎金——
是远处解放西路的霓虹灯在江里的倒影，
也是 2002 年那场初雪落在橘子洲头的反光。
张骏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却只剩风声。
他笑了笑，对着空无一人的长椅说：
“坐吧，蛋糕还有一块。”
四、对岸
对岸的灯火依旧。
有刚从酒吧出来的年轻人，在江堤上放烟花；
有夜班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对着江水吃盒饭；
有保洁阿姨，拿着长钳捡塑料瓶，钳口碰到水面，发出清脆的“咚”。
他们都没有看见，在更远的下游，七只纸船正被浪花重新托起，
像七片不肯腐烂的栀子花瓣，
像七句被风撕碎又重新拼好的对白。
五、天光
东方既白。
第一缕晨光落在江面，水纹像一张慢慢展开的信纸。
纸船早已不见，但水留下了它们的痕迹——
一道极浅的影子，在波浪之间时隐时现，
像一句被江水反复抄写的情书。
张骏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
他转身往城里走，背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过去的桥，
也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
六、后记
后来，长沙的夜里流传一个说法：
如果你在 3 月 9 日或 10 月 23 日去湘江边放一盏荷花灯，
灯上写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就会在梦里回来看你，
不说话，只对你摇一下尾巴。
于是，每一年的这两天，
湘江的水面都会亮起无数盏细小的光，
远远看去，像一条流动的星河。
星河里，有七只纸船在悄悄返航，
它们载着同一句话——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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