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宇文烈如约而至。他果真已退兵三十里,这让苏晚有些意外。
“我以为将军不会轻易退兵。”她坦言。
宇文烈看向远方:“你说得对,战争持续太久了。若是真能和谈,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两人坐在石林中的一块平石上,详细商讨和谈条款。阳光透过石缝洒落,在他们周围形成斑驳的光影。抛开战场上的身份,他们发现彼此竟有许多共同话题,从兵法战略到诗词歌赋,见解惊人地一致。
“若非要与将军为敌,我真想与你畅谈三日三夜。”苏晚轻叹。
宇文烈看着她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侧脸,心中微动。多年来,他从未遇到过能与他如此心灵相通的人,更不用说是个女子。
“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续?”他提议。
苏晚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从此,石林相会成为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每日午后,他们都会在此会面,商讨和谈细节,偶尔也会谈论些题外话。宇文烈发现苏晚不仅精通兵法,对医术、星象、音乐皆有涉猎;苏晚则看到宇文冷硬外表下的智慧与远见。
一个月后的雨天,他们躲在山洞中避雨。洞外雨声淅沥,洞内火光跳跃。
“小时候,我最喜欢下雨天。”苏晚忽然说,“可以赖在母后怀里,听她讲故事。”
“我母亲也喜欢雨天。”他罕见地谈起往事,“她是北燕王的妃子之一,不得宠爱。只有下雨时,父王才会来她宫中,因为那里有全王宫最好的雨景。”
苏晚轻声问:“她如今可安好?”
“在我十六岁那年病逝了。”宇文烈语气平静,但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那时我刚被任命为副将,远在边境,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两人沉默良久,洞内只有柴火噼啪作响。
“若和谈成功,这样的遗憾会不会少一些?”苏晚轻声问。
宇文烈转头看她,火光为她白皙的面容染上暖色。那一刻,他忽然很想抚摸她的脸颊,想知道那是否如看上去那般柔软。
“苏晚。”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若和谈成功,你我会是什么关系?”
苏晚抬眼看他,眸中映跳动的火焰:“或许是朋友?”
宇文烈缓缓摇头:“我不认为朋友会让我有这种冲动。”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苏晚没有躲闪,只是呼吸微微急促:“什么冲动?”
“想吻你的冲动。”
他们的目光交缠,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危险而诱人的气息。苏晚应该推开他,应该提醒彼此的身份和立场,但她没有。这些日子的相处,宇文烈早已不是她想象中的野蛮武夫,而是一个有血有肉、值得敬重、甚至……吸引着她的男人。
当他的唇终于落下时,苏晚闭上了眼睛。那个吻轻柔而试探,如同蝴蝶停驻花瓣,一触即离。
“对不起。”宇文烈退后一步,声音沙哑,“我越界了。”
苏晚却拉住他的衣襟,主动吻了上去。这一次,吻变得深入而炽热,仿佛要将这些日子压抑的情感全部释放。
雨停了,洞内的温度却升高了许多。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都气息不稳。
“这很危险。”宇文烈抵着她的额头,低声道。
“我知道。”苏晚轻声回应,“但我不后悔。”
从那天起,他们的关系彻底改变。白日里,他们是战场上的对手;但午后时分,他们却是彼此的秘密爱人。
石林的影子被西斜的太阳拉得很长,嶙峋的怪石在沙地上投下交错的暗影,如同他们此刻纠缠的命运。宇文烈握着苏晚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着圈。
“北漠的枣子,甜吗?”他低沉的声音擦过她的耳际。
苏晚垂眸看着掌心那颗饱满的红枣,忽然踮起脚尖,将枣子轻轻含住一半,用眼神邀请他分享。宇文烈的眸色骤然加深,俯身咬住另一半。甜腻的汁液在齿间迸裂,他们的唇不可避免地相触,枣肉被碾碎成缠绵的吻。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是第一次尝到彼此口中如此鲜明的甜。宇文烈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将这个意外的吻加深。苏晚的军师袍被他揉得发皱,象征智谋的羽冠歪斜地挂在一侧,而她竟第一次不想顾及。
“晚晚...”他在换气的间隙呢喃她的乳名,这是只有母亲才会唤的称呼。苏晚浑身一颤,主动环住他的脖颈,任由他带着薄茧的手指探入衣领,抚上她从未被人触碰过的肩线。
战事在入秋后变得胶着。他们的秘密相会从石林转移到更隐蔽的山洞,那里有宇文烈悄悄布置的软垫和毛毯。
这天苏晚来时带着伤,左臂被流矢擦过。宇文烈脸色骤变,翻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动作却比对待最珍贵的战马还要轻柔。
“谁伤的?”他问,声音里压抑着骇人的风暴。
苏晚轻笑:“莫非宇文将军要替我报仇?那可是你们北漠的箭。”
他的指尖顿在她裸露的臂膀上。山洞外是两军对垒的号角,山洞内是他为她系绷带时颤抖的手。矛盾撕扯着这个从来杀伐果决的男人,最终化作一个落在纱布上的吻。
“停战吧,”他忽然说,“就今夜。”
于是他们真的偷得了一夜和平。没有烽火,没有厮杀,只有他抱来北漠的烈酒,她带来江南的清茶。他们在简陋的山洞中对饮,讲最幼稚的笑话,像两个普通的年轻人那样比拼酒量,最后醉倒在彼此怀里。
宇文烈先醒来,看见苏晚睡梦中仍蹙着的眉尖。他忍不住用唇去熨平那褶皱,却惊醒了她。四目相对间,有什么彻底冲破了枷锁。
他吻她时尝到酒香与茶香交织的味道,而她在他褪去她衣衫时,第一次没有想起敌我的界限。
月光从石缝中漏进来,在他们交叠的身体上流淌。苏晚的长发散在毛毯上,如同铺开一卷墨色山水。宇文烈撑在她上方,目光灼灼地巡视这片即将属于他的疆域。
“怕吗?”他问,汗珠从额角滴落,砸在她心口。
苏晚没有回答,只是用行动迎向他。疼痛来袭时她咬住他的肩膀,尝到血与汗的咸涩,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甜蜜而苦涩,清醒却沉沦。
宇文烈停下所有动作,轻吻她湿润的眼角。这个在战场上取人性命从不手软的男人,此刻却展现出惊人的耐心与温柔。他等她适应,等她喘息平复,等她主动环住他的腰身。
他们在危险的边缘疯狂交融。*************************************************************************
天光微熹时,他们不得不分离。
宇文烈为苏晚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忽然单膝跪地,捧起一枚玉玦——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
“以此为誓,”他仰头看她,目光如淬火的钢,“终有一日,我要在光明正大处娶你为妻。”
苏晚俯身接过玉玦,却将其一分为二,将半边放入他掌心:“我等你。”
号角再次响起,这一次是催她归营。宇文烈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怀里深吻,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汲取入腹。
“我……”他抵着她的唇嘶语,“定不会让你等太久。”
两人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着。爱情成了最危险的博弈,每一次相会都可能是最后一次。他们在这种极致的危险中疯狂汲取温暖,如同沙漠旅人啜饮毒液解渴。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
一天,苏晚迟迟未到约定的地点。宇文烈等候多时,终于忍不住出去寻找,却在石林边缘听到了对话声。
“公主,和谈进展如何?”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宇文烈隐匿身形,悄悄靠近。他看到苏晚与一个南靖将领站在一起,神情严肃。
“北燕已基本接受条件,但还在边境驻军问题上有所犹豫。”苏晚道。
那将领冷哼:“要我说,何必与这些北蛮和谈?公主您的计策天衣无缝,假意和谈,拖延时间,待我军休整完毕,再联合西羌国一起反攻,定能一举歼灭北燕大军。”
宇文烈的心沉了下去。假意和谈?拖延时间?
他听到苏晚回答:“王兄既已决定和谈,自有道理。李将军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
“公主不会真对那宇文烈动心了吧?”将领语气突然尖锐,“别忘了,他的手上沾满了南靖将士的鲜血!别忘了王后是怎么死的!”
苏晚的声音冷了下来:“李将军,注意你的言辞。”
“末将只是提醒公主,莫要因私情误了国家大事。若公主下不了手,待时机成熟,末将自会安排人手除掉宇文烈。”
“够了!”苏晚厉声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轻举妄动。退下!”
将领悻悻离去,留下苏晚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宇文烈悄无声息地退后,心中五味杂陈。原来如此,和谈只是一场戏?她对他的感情,也是戏吗?
那天,苏晚来到约会地点时,宇文烈已经离开了,只在地上留下一朵北漠特有的沙漠玫瑰——那是他前日答应带给她的。
接下来数日,宇文烈称病不出,没有再赴石林之约。苏晚派人送去书信,也石沉大海。
直到十天后,北燕军营传来消息:宇文将军伤愈复出,即日整军备战,和谈破裂。
苏晚难以置信。她不顾劝阻,单骑直奔石林,果然在那里等到了宇文烈。
“为什么?”她质问,眼中含着泪水,“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宇文烈面容冷峻:“军师何必再演?我已经知道,和谈只是缓兵之计,待南靖与西羌联军一成,便是北燕灭顶之日。”
苏晚愣住了:“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