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磊在旁边看着沈皓明那副失魂落魄、如同斗败公鸡的样子,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一股扬眉吐气的快感如同沸腾的泉水,咕嘟咕嘟地往上冒,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他恨不得当场来个原地起跳三百六十度转体后空翻,再接一段即兴的、节奏欢快的B-box来彻底抒发内心的狂喜和胜利者的优越感!
他努力地、用尽全身力气,调动起面部所有能控制的肌肉,死死压下那疯狂想要咧到耳后根、暴露他真实心情的嘴角,拼命维持着一种混合着“严肃”、“遗憾”甚至还有一丝丝“同情”的复杂表情——尽管这表情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有些扭曲和滑稽。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个深明大义、风度翩翩的胜利者,正在面对一个不识趣的手下败将。
他故作姿态地伸出手,手臂伸得直直的,动作慢得像电影慢镜头,目标明确地朝向沈皓明那微微垮下去的肩膀,意图像上级安抚下级、胜利者怜悯失败者那样,拍拍对方的肩,以示自己的“大度”和“超然风度”(他甚至在心里为自己的“表演”打了满分)。
只是,他的手刚伸到半途,甚至还没碰到沈皓明的衣服,沈皓明就如同被毒蛇触碰一般,猛地一个激灵,脸上瞬间布满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屈辱,动作迅疾地侧身躲开,仿佛曲磊的手是什么肮脏不堪的瘟疫源。
曲磊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但他丝毫不觉得难堪,反而在心底嗤笑一声:败犬的哀鸣罢了!他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随手拂去灰尘般收回了手,顺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借此动作掩盖了那一闪而过的得意。他清了清嗓子,胸腔里鼓荡着一种近乎膨胀的掌控感,用自以为沉稳克制、充满了“理解”与“劝诫”,实则每个音节都透着压抑不住的得意和炫耀的语气,开口说道:
曲磊“沈先生,”
他刻意用了这个疏离的称呼
曲磊“这下,总该听清楚、听明白了吧?”
他微微歪头,做出倾听和确认的姿态,眼神里却满是戏谑。
曲磊“理解一下,也认清现实。”
他摊了摊手,一副“我很讲道理”的样子
曲磊“我们妍姐现在,是要专心搞事业、搞钱的新时代独立女性,是真正凭自己本事吃饭的女强人!那些情情爱爱,尤其是……”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向沈皓明最不堪的意图
曲磊“……那些来自过去的、不合时宜的、试图旧情复燃的、死缠烂打式的纠缠,”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将每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晰,确保像钉子一样砸进沈皓明的耳朵里:
曲磊“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绊住她坚定向前迈进的脚步的!”
他斩钉截铁,语气铿锵,仿佛在宣读什么不可违背的真理。
然后,他话锋一转,带上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教诲”口吻,仿佛在指导一个不懂事的小辈
曲磊“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识趣。要懂得审时度势,拿得起,放得下。对吧?”他挑了挑眉,目光扫过沈皓明铁青的脸,最后轻飘飘地补上致命一击,语气里的嘲讽几乎凝成实质:
曲磊“死缠烂打,多不好看啊。给自己,也给别人,留点最后的体面吧,沈先生。”
这番得了便宜还卖乖、杀人诛心的话,像一把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沈皓明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和自尊。他被气得脸色由青转白,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手指死死地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狠狠地剜了曲磊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充满了滔天的愤怒、深深的厌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说中心事的狼狈。他恨不得用目光将眼前这个嚣张跋扈、小人得志的年轻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猛地将视线转向许妍,那个他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觉得有些陌生的前妻。他的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质问,一丝微弱的期盼,期盼她能开口制止这个跳梁小丑的表演,哪怕只是说一句“够了”,也能让他挽回一点点可怜的颜面,证明他们之间,至少还残留着一丝不同于外人的情分。
然而,许妍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的目光掠过他,却没有丝毫停留,更没有开口的意思。那是一种彻底的、冰冷的默许。默许曲磊对他的所有攻击和羞辱,默许将他们的过去彻底踩在脚下。
这一刻,沈皓明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和支撑,也轰然倒塌。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失落、尖锐酸涩和无比难堪的情绪,像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从前,许妍满心满眼都是他,以他为中心,事事以他的意见为准则,那种被全身心依赖和爱慕的感觉,曾经让他习以为常甚至有些厌倦。而如今,她就这样冷漠地站在那里,任由另一个男人,一个比她小那么多的男人,对他极尽嘲讽之能事,她却无动于衷。
这种云泥之别的巨大落差,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剐蹭,带来的刺痛与绝望,远比曲磊那些刻薄尖锐的话语更甚,更深地侵蚀着他的骨髓。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过去,飘回那两次他至今不愿细想,却又如同梦魇般刻在记忆里的不堪画面。那时,他看着许妍渐渐脱离他设定的轨道,那种属于他的“东西”正在失控的感觉,让他恐慌,更让他愤怒。他不懂得如何挽回,或者说,他傲慢地认为不需要“挽回”,他选择了最愚蠢、最野蛮的方式——试图用自己作为男人天生具备的、他所以为的强悍身体力量,去再次征服她,迫使她屈服,让她重新变回那个温顺的、依附于他的许妍。
那两次……他记得她眼中的震惊、失望,以及最后沉淀下去的,一种让他心悸的冰冷。
而当母亲于岚知晓这一切时,那个响亮的、毫不留情的耳光,仿佛至今还火辣辣地印在他的脸颊上。母亲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和厉色:“沈皓明!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你这是欺负人!是混蛋!”
可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他不承认自己有错。他固执地认为,是许妍变了,是她先“不听话”,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纠正”她,维护这个家(或者说,维护他的权威)。愤怒和可笑的自尊,蒙蔽了他所有的感知。
然而,在无数个夜深人静、酒醒之后的时刻,在那些卸下所有伪装和盔甲的独处空间里,他才会允许那被压抑的悔恨,如同黑色的潮水般蔓延上来,无声地将他淹没。他总会恍惚间看见她的身影——不是后来那个冷漠疏离的她,而是最初那个,会因为他的一个笑容而开心半天,会为他学做他喜欢的菜,会在他晚归时亮着一盏灯等他的许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许妍。
悔恨像藤蔓,缠绕得他几乎窒息。可他拉不下脸来找她。他那可笑的自尊,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高墙,将他囚禁在自我的牢笼里。他只能通过另一种笨拙的、近乎卑微的方式,去窥探她的世界——他知道她在直播,于是,他注册了账号,默默地、近乎偏执地守在屏幕前,用疯狂打赏的方式,笨拙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或者说,只是想证明自己还存在。他甚至拉上了弟弟,制造了那场可笑的“榜一”内卷,才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这个看似“名正言顺”可以再见她一面的机会。
可是,现在,此刻,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默许旁人羞辱他的许妍,他才无比清晰地、痛彻心扉地意识到——错过的那段时光,如同无法倒流的河水,已经将他们冲到了截然不同的彼岸。他,好像真的……永远地失去了她。
那个曾经将他视为全世界、以他为运转中心的许妍,早就死在了他一次次的忽视、冷漠和最后一次的粗暴伤害里。现在的许妍,如同一株经历过风雨洗礼的树,根系深扎,枝叶繁茂,独立而强大地站立在属于她自己的土地上。她的心里,那片曾经为他保留的、最柔软的地方,如今已经筑起了坚固的堡垒,并且……显然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他所有自认为深情的挽回举动,所有笨拙的示好,在如今的她看来,恐怕不过是一场惹人厌烦的、不合时宜的、如同跳梁小丑般的“死缠烂打”。
这个认知,像最后一块巨石,轰然砸碎了他所有的希冀和伪装。巨大的无力感和深入骨髓的羞耻,让他连站立都觉得困难。他再也无法面对许妍那平静到近乎残忍的目光,更无法忍受曲磊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死死咽了下去,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沙哑而破碎的低吼。这声低吼,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和……那点残存的、关于过去的幻想。
他不再看许妍,也不再看曲磊那令人作呕的得意嘴脸。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猛地转身,半拖半拽地,几乎是用蛮力强行拉着似乎还想再为他说些什么、替他挽回局面的沈皓辰,脚步虚浮踉跄,背影仓惶又狼狈到了极点,几乎是落荒而逃,像后面有索命的厉鬼在追赶一般,跌跌撞撞地迅速消失在了餐厅包间的门口。
“咔哒。”
包间的门轻轻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彻底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和声音,也仿佛将一段纠缠不清、充满了遗憾与不堪的过去,决绝地、毫不留恋地,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