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耀眼26

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只剩下头顶水晶灯柔和的光线，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合着尴尬、火药味和一丝滑稽的复杂气息，像一杯没来得及搅拌开的特调酒。

曲磊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感觉胸腔里那股因战胜“情敌”而激荡的热流缓缓平复，浑身舒畅得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开呼吸，无声地欢唱。他带着满腔几乎要溢出来的得意和“护食”成功的满足感，转过身，刚想对许妍露出一个灿烂的、带着点小炫耀的、属于胜利者的笑容，并准备迎接她哪怕只是一个赞许或松口气的眼神——

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许妍没有动，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坐姿，只是微微抬着眼睑，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他预想中的感激、放松，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几分深邃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的探究，和一种了然于胸的、明显的玩味。就像一位冷静的观众，刚刚欣赏完一场他自导自演、用力过猛的独角戏。

她那眼神，太有穿透力了。仿佛能轻易剥开他刚才所有的虚张声势、伶牙俐齿和“精彩表演”，直抵他内心最深处——那点因为缺乏“正式名分”而始终盘旋不去的忐忑不安，和那份急于证明自己、甚至不惜有些过界的、不够成熟的小心思。

顿时，曲磊那点刚刚升腾而起、几乎要冲破屋顶的得意劲儿，像被一根精准无比的细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泄了个干干净净。一股凉意混合着心虚，悄然爬上他的脊背。他瞬间又从那个张牙舞爪、击退前夫哥的“斗士”，变回了在许妍面前，会紧张、会忐忑、会小心翼翼期待着对方认可和回应的大男孩。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脑勺，指尖触到柔软的发丝，动作带着明显的局促。刚才对付沈皓明时那滔滔不绝、字字诛心的伶牙俐齿，此刻仿佛集体放假，离家出走了，舌头像打了结，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他站在那里，高大挺拔的身形竟显得有些无措，只剩下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地望着许妍，里面盛满了未被满足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图蒙混过关的撒娇意味。

曲磊“那个……姐姐，”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低了八度，带着点讨好和试探

曲磊“你……你没生气吧？我刚才……是不是话说得有点重了？”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许妍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松动的痕迹。

见许妍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依旧用那种让他心里发毛的眼神看着他，曲磊更慌了。他赶紧凑上前，动作麻利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许妍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茶杯续上热水，水温刚好是他提前试过的、她喜欢的温度。

曲磊“喝点茶，润润喉。”

他将茶杯往她面前推了推，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曲磊“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肯定渴了。”

许妍依旧没动，只是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曲磊心里更没底了。他绕到许妍身后，双手有些笨拙却又放轻了力道，按上她的肩膀。指尖触碰到她纤细的肩颈线条，能感觉到一丝紧绷。

曲磊“是不是累了？我帮你捏捏。”

他放柔了声音，手指试探性地用力

曲磊“你看你，整天为账号的事操心，人都瘦了。其实……有些事没必要都自己扛着的。”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既像是心疼她的辛劳，又隐隐含着别的意味。

他一边捏着肩，一边状似无意地继续念叨，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确保每个字都能清晰地传进许妍耳中：

曲磊“当女强人多辛苦啊，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连个能彻底分担的人都没有。”他顿了顿，指尖的动作放缓，带着一丝暧昧的摩挲

曲磊“其实啊，女强人也可以谈恋爱的嘛，事业和感情又不冲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累了能靠一靠，遇到麻烦了能帮一把，不是更好？”

他偷偷瞄了一眼许妍的侧脸，见她依旧没什么表情，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抓挠。他不能说得太直白，怕又惹她不快，只能更加迂回地暗示：

曲磊“就像我……这段时间，虽然忙着自己Livehouse那边的事，但心里总惦记着你这边。看你为选品啊、物流啊那些琐事烦心，我就恨不得自己多长几只手，多认识几个人，能帮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摆平了，让你能专心做你喜欢的事情。”

他的话里，将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和“惦记”轻轻带过，却又刻意点出，希望她能听出弦外之音——他是有能力帮到她的，他也是愿意为她付出的，他期待着能成为一个不仅仅是在生活上照顾她，更能在事业上为她“彻底分担”的、更重要的角色。

他捏肩的动作更加轻柔，带着十足的讨好，几乎是将自己那颗急于被肯定、被“转正”的心，小心翼翼地捧到了许妍面前，用最隐晦的方式，祈求着她能给予一点积极的回应，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软化，一句模糊的认可。

包厢内，茶香袅袅，气氛却因为曲磊这番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许妍的沉默，而显得有些凝滞和微妙。

曲磊见许妍依旧不置可否，只是肩膀似乎在他笨拙的按摩下放松了少许，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点点，但那份渴望被“正名”的焦灼却丝毫未减。他决定将“贴心”进行到底。

曲磊“菜都快凉了，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他绕回座位，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拿起公筷，极其自然地开始给许妍布菜，专挑她喜欢的、营养均衡的夹到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曲磊“这个清蒸鱼很鲜，你尝尝。还有这个菌菇汤，我试过了，温度刚好，暖胃。”

许妍终于动了，她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始吃他夹过来的菜，动作优雅，看不出喜怒。曲磊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像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

见她似乎没有排斥，曲磊胆子又大了一点点。他一边自己吃着，一边状似随意地继续他“润物细无声”的暗示大业。

曲磊“其实我觉得吧，”

他咬了一口青菜，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在谈论什么人生哲理

曲磊“人这一辈子，事业成功固然重要，但有个能互相理解、互相支持的伴侣，好像……更圆满一些？就像……嗯……就像好的食材需要合适的烹饪方法才能激发出极致美味一样。”

他努力搜刮着肚子里那点墨水，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深度。

许妍夹菜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甚至没抬眼看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声“嗯”在曲磊听来，简直如同天籁！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至少没否定！他瞬间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腰板都挺直了些，服务更加殷勤周到。

曲磊“喝点汤，小心烫。”

他帮她盛汤，还用勺子轻轻搅动散热。

曲磊“这个虾仁不错，很Q弹。”

他又夹过去几只。

曲磊“要不要试试这个点心？不太甜，你应该喜欢。”

整个用餐过程，曲磊几乎化身成为许妍的专属侍应生，眼神时刻关注着她的需求，动作体贴入微，嘴里还时不时蹦出一两句看似闲聊、实则暗藏机锋的“人生感悟”或“美食哲理”，核心思想不离“伴侣的重要性”和“自己很靠谱”这两个主题。

许妍呢？她心里那点因为他对沈皓明态度过于刻薄而产生的不快，早在他这连番的、带着点笨拙的讨好和捏肩服务中消散得差不多了。此刻，看着他这副急于表现、又不敢明说，只能拐弯抹角各种暗示的“小奶狗”模样，只觉得有趣极了。她恶作剧的心思悄悄冒头，决定继续装傻，看他到底能演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