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聂女士,这不一脚踏进咖啡馆嘛。”
窗边的女孩对着听筒娇嗔了一句,指尖在高脚杯冰凉的杯壁上漫不经心地划过,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桑榆晚!这次再敢放鸽子,你就等着瞧!”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尖锐,像一把快要绷断的琴弦,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话音未落,“咔哒”一声,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
桑榆晚对着手机屏幕撇了撇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妈妈哪都好,就是对她的职业横竖看不惯,总觉得她该早早找个人嫁了,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安稳日子。她摇了摇头,将手机搁在桌上。
“你好,我是简时序,你的相亲对象。”一道温润的男声突兀地插入耳膜。
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清和的眼眸。男人已经坐在对面,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右手轻轻伸在半空,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他的目光坦然,却藏着一抹小心翼翼。
桑榆晚心头微动——那目光像是一轮浸在水中的月亮,既干净又带着些许令人安心的温度。
“你好,桑榆晚。”她回以礼貌的笑容,指尖与他的指尖轻轻相触,又迅速收回。那一瞬间,触感微凉,却又让人心头一暖。
闲聊缓缓展开,话题漫无边际,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没有波澜。桑榆晚偶尔低头搅动咖啡杯,偶尔抬头看向对方,语气轻快却不失分寸。
直到她放下咖啡杯,眼底浮起几分辨得出的笑意。“抱歉,简先生,您很好,但我现阶段没有结婚的打算。”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而坚定。
简时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眉宇间掠过一丝思索,半晌才开口:“是因为工作原因吗?”
桑榆晚微微挑眉,有些惊讶他竟然知道。虽然不全是,但也差不多算是戳中了要害。
“阿姨提过,说你的工作很危险。”他看出了她眼底的讶异,声音低而缓,带了几分安抚的意味。
她并不意外,妈妈总喜欢把“危险”挂在嘴边,仿佛这样就能劝她回头是岸。
“我不可能放弃工作的。回归家庭、相夫教子,从不在我的规划里。”桑榆晚的语调平静,却一字一句像是嵌进了泥土里的磐石,让人无法撼动。
简时序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她,目光坦诚得让人难以拒绝。“如果有机会和你在一起,我不会用家庭捆住你,你的工作,我会支持。”
桑榆晚愣了一下。他是第一个,在听说她的工作性质后,没有劝她“女孩子家安稳点好”的人。
“谢谢您的体谅,但我是真的没打算结婚。”她低声说道,语气里多了一丝歉意。
还有些话,她藏在心底没有说出口——这份总在刀尖上行走的工作,早已让她不敢拖累任何人。连家人时刻为她揪心,她又怎能再拉一个无辜的人入局?
简时序望着她眼里那份执拗的认真,忽然笑了。“难怪桑小姐在业内名声这样好。不过阿姨说得没错,你这记者,确实和旁人不一样。”
桑榆晚不好意思地弯了弯眼,笑容浅淡却真实。“总有人要把暗处的罪恶、角落里的温暖摊开给世人看。我只是在做值得的事。”
还有半句,她压在心底没说出来: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承诺。
简时序抿了抿唇,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还是开口:“树大招风,你要多当心。”
“会的,多谢。”桑榆晚笑得灿烂,像一道挣脱云层的阳光,透着明朗和感激。
“或许,我们可以做朋友。”他再次伸出手,笑意里添了几分释然和坦荡。
这一次,桑榆晚握住他的手时,脸上的笑意褪去了初见时的疏离,取而代之的是实打实的真诚。
临别的时候,她犹豫再三,终于问出了口:“我们……是不是见过?”
简时序望着她,眼里的温和忽然漫出些许陈年的光,像是落满星光的旧信纸。“你好,桑榆晚,我是简时序。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是将一段被时光泡软的糖轻轻放在心尖,甜而不腻。
“如果你不接受,我祝你余生快乐幸福。我不会来打扰你。”
桑榆晚愣住了,脑海中某个模糊的画面骤然清晰。难怪眼熟。眼前的人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可那份温柔里的执拗,分明与记忆里的少年重合了。
“你好,简时序。”她笑着开口,眼里的光芒比窗外的夕阳还要明亮。“很抱歉还是不能接受你的喜欢。但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
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当年不曾有的坦荡和暖意。
她的笑容依旧像株迎着光生长的向日葵,永远朝着最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