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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了

遇见本身就是幸运

桑榆晚自高考结束那天起,便像只倦鸟彻底缩回了巢穴。

整个暑假,她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不是窝在客厅沙发里抱着抱枕看剧,就是蜷在卧室飘窗上翻几页闲书,日子过得像杯温吞的白开水,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

直到聂星照终于按捺不住,双手叉腰站在沙发前,对着赖成一团的女儿开了腔。

“桑晚晚,你打算在家发霉到什么时候?”

聂星照的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调侃,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别家孩子考完试都像脱缰的野马,四处撒欢看世界去了,就你,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活像只被揣圆了的小猪崽。”

她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再过阵子亲戚问起,我干脆说你考上‘家里蹲大学’得了,专业嘛,就叫‘沙发瘫与飘窗躺研究’。”

桑籍连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擦碗布,笑着把胳膊搭在聂星照肩上打圆场,眼神却也跟着瞟向桑榆晚,语气里藏着几分“同谋”的笑意。

“就是就是,天天在家缠着你妈,一会儿要切水果,一会儿要泡奶茶,都耽误我和你妈过二人世界了。

你看你妈新学的情侣套餐,本来想烛光晚餐浪漫一下,结果某个人总在旁边当电灯泡。”

桑榆晚听着父母一唱一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她这才真切体会到,人无语到极致时,是真的会笑出声来的。

“行呗,那我挪窝还不行?”她故作委屈地耸耸肩,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合着刚考完试、成绩没出来那会儿,我是你们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现在分数一揭晓,就成了碍眼的路边草?

得,我走,我这就打开APP订机票出去玩,绝不打扰二位过二人世界,成不?”

桑籍就等她这句话,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赫然是一张订好的机票信息。

“不用麻烦,我早给你安排妥当了。去峮山,那地方山清水秀,云雾缭绕的,正适合放松身心。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今天赶紧收拾行李去,别磨磨蹭蹭的。”

桑榆晚听得一愣,眼睛瞬间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心照不宣的两人,指尖都忘了动作。

“不是吧?你们俩在这给我下套呢!”她佯装叹气,指尖点了点沙发扶手,语气里带着点演出来的失落,“果然,应了那句老话,爱是会消失的,从‘我的小宝贝’到‘碍事的电灯泡’,只需要一个录取通知书的距离。”

收拾行李时,床头柜上的相框不经意间映入眼帘。

那是之前夏天,她和阮清嘉在游乐园拍的合照——照片里的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正踮着脚往他肩上靠,而阮清嘉微微侧着头,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背景里的旋转木马正闪着细碎的光,像撒了一把星星。

桑榆晚伸出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阮清嘉的脸,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一个易碎的梦,指腹下的相纸冰凉,却烫得她心口微微发颤。

“我们曾经说过,高考结束就一起去峮山看日出的,”她对着照片轻声呢喃,眼底渐渐泛起一层薄雾,像蒙了层水汽的玻璃,“这样算起来,也不算失约吧?你看,我说过的话,总会做到的。”

她把照片小心地放进背包内侧的夹层里,又用一块干净的手帕裹好,指尖捏了捏微凉的相框边缘,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轻得像羽毛落地,消散在安静的卧室里。

“不是吧?你们就送到这?不再多送我几步,比如进个候机厅、帮我拎个包什么的?”

桑榆晚看着被父母送到机场出发口,转身就要往回走的两人,一时有些错愕,手里的登机牌都被捏得皱了些,嘴角的笑容也僵了半分。

聂星照回头冲她挥挥手,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笑容明媚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宝贝,你不知道你老爸老妈有多久没过二人世界了吗?

从你上高三起,我连场电影都没看过。放过我们吧,嗯?”

桑籍拉着聂星照的手,脚步轻快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雀跃:“放心,你都十八了,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自己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我们对你有信心,比对你高考成绩还有信心。”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相携着走远了,聂星照的笑声像串银铃,随着风飘过来几缕,只留下桑榆晚一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门口。

她手里攥着登机牌,在喧嚣的人潮中微微凌乱,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暖的笑意。

峮山的台阶比想象中更陡,一级级蜿蜒向上,像条藏在绿荫里的长蛇。

桑榆晚扶着旁边的护栏,捶了捶因登山而发颤的双腿,额角沁出的薄汗被山风一吹,带着点清冽的凉意,激得她打了个轻颤。

“唉,果然运动这事儿,从来都和我没什么缘分。”她喘着气,在观景台的石凳上坐下,低头揉着发酸的小腿,肌肉紧绷得像根拉满的弦。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日出了!快看,日出了!”

桑榆晚猛地抬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连呼吸都忘了节奏。

天边厚重的墨色正被一点点剥开,像幅被精心晕染的水墨画,先是透出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接着渐渐晕染开一层浅浅的粉,像少女羞怯时脸颊泛起的红晕,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

转瞬之间,一轮红日猛地挣脱云层的束缚,像颗被点燃的琥珀,“腾”地跃出地平线,万丈金光骤然倾泻而下,像匹铺开的金色绸缎,将江面染成一片流动的碎金,波光粼粼的,晃得人睁不开眼。

笼罩在江面上的薄雾被晨光镀上了一层细细的金边,柔媚得让人心头发颤,仿佛一触即碎;

两岸的山峰原本隐在沉沉的暗影里,此刻也渐渐显露出青黛色的轮廓,层峦叠嶂的,像被水墨晕染开的剪影,在晨光中静静伫立。

东风卷着湿润的水汽拂过脸颊,带着点江水的清冽,黄浊的江水在山峡间静静涌动,偶尔泛起一个小小的漩涡,像片蜷缩的叶子,旋即又被晨光抚平,朝着远方缓缓流去,带着山的倒影,一路奔向天际。

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

就像一场盛大的告别,明知日出是新生的序章,却忍不住为逝去的夜色怅然,为那些没能一起见证的时光惋惜。

桑榆晚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人影,目光望向远方越升越高的旭日,声音轻得像一缕烟,仿佛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阮清嘉,我来峮山了。这里的日出,和我们当初想象的样子一样,不,比想象中还要美。”

“日出真的来了,”她顿了顿,喉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有些发紧,“可惜你没看见。不过没关系,我替你看了,我没失约。”

晨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撒了把金粉。

她望着那轮越升越高的太阳,光芒暖得几乎要将人融化,眼底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一点清亮的光,像被洗过的琉璃:“你看,太阳出来了,连雾气都散了,一切都充满希望。

我们……都会好好的吧,像这太阳一样,朝着自己的方向,一点点往上爬。”

“阮清嘉,余生无恙,也无漾。愿你,愿我,愿我们,天天都快乐,比这日出还要明朗。”

东风带着她的声音,越过粼粼的江面,越过青黛的青山,不知道会飘向何方,最终消散在辽阔的天地间,像从未说过一样。

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细细碎碎的,像只受伤的小兽在低鸣。

桑榆晚转头,看见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肩膀微微耸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砸在浅色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连忙把照片妥帖地放进背包夹层,又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递了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女孩的手,冰凉的,像块玉。

“谢谢。”女孩接过纸巾,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抬头时,眼眶红得像只兔子,却还是对桑榆晚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带着点脆弱的倔强,像风雨中努力绽放的小雏菊。

桑榆晚一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性子偏冷,换作从前,她或许只会默默移开视线,继续看自己的风景。

但此刻看着女孩眼底浓重的悲伤,像化不开的墨,她心里忽然动了一下,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撞,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女孩摇摇头,声音还有点哽咽,像被泪水泡过的海绵:“没事,谢谢你。就是……有点想家了。”

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天快亮透了,山上风大,你也早点下山吧,别着凉。”

桑榆晚摸了摸自己因山风而起的鸡皮疙瘩,看着女孩孤零零的身影,在空旷的观景台上显得格外单薄,忽然灵机一动,指了指山下蜿蜒的石阶。

“那个……我胆子有点小,一个人下山有点害怕,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就当……就当互相做个伴。”

女孩愣了愣,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好。”

两人并肩往山下走,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桑榆晚听女孩说她叫段绮岁,是来这里散心的,便也捡些轻松的话题讲,说自己刚高考完,说父母的“二人世界计划”,说峮山的台阶有多难爬。

她看着段绮岁渐渐舒展的眉头,和偶尔被逗笑时扬起的嘴角,心里悄然松了口气。

想起刚才在山顶时,女孩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模样,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慌,她真的怕过——怕这再暖的晨光,也照不进她心里的阴影。

还好,风会带走眼泪,日出会带来新的天亮。

就像她自己,也正在学着,把那些没能说出口的遗憾、没能实现的约定,都留在山巅的晨光里,然后转身,朝着下山的路,一步步踏实地走下去。

前路或许还有云雾,但抬头时,太阳总会在那里,亮得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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