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洞深处别有洞天。
夜明珠嵌在穹顶，映亮整座石窟。四壁凿满书架，帛卷竹简浩如烟海，正中石台上陈列着各种精巧机关模型——正是传说中墨家失传的秘藏。
“父亲说的‘墨守阁’...”沈知微抚过一卷泛黄医书，指尖微颤，“原来真的存在。”
谢征却凝视壁上浮雕：墨家巨子代代相传的仪式，最后定格在个熟悉的身影上——沈聿。
“你父亲是最后一任巨子。”他轻声道，“所以他才能调动所有资源布这个局。”
石窟最深处是间冰室。玄冰棺中躺着个华服女子，面容与谢征惊人相似。
“母亲...”谢征跪倒在棺前。苏婉卿心口插着柄匕首，正是皇帝惯用的制式。
冰棺旁刻着血字： “陛下知妾察觉玉玺真相，灭口。盼吾儿沉冤昭雪——母婉卿绝笔。”
所有谜团终于完整。皇帝为何非要沈聿死，为何追杀谢征，为何害怕玉玺现世...
“不止玉玺。”沈知微从暗格中取出一卷金帛，“还有这个。”
展开是份血盟书：皇帝与北狄可汗约定，割让燕云十六州换取对方支持登基。落款盖着传国玉玺和...苏文渊的私印！
“原来祖父从一开始就...”她忽然明白父亲为何要她“勿信苏”。
谢征一拳砸在冰棺上：“他们竟用江山换权位！”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沈知微按住他流血的手，“皇帝很快会找到这里。”
她快速查看墨家机关图，启动所有防御机关。石窟轰鸣震动，巨石封死入口，只留一条密道通向外界。
“这条密道通往何处？”谢征问。
沈知微看着图纸标注，神色复杂：“皇宫...太庙。”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出路——沈聿的风格。
他们在石窟中找到更多证据：苏文渊与北狄往来密信，皇帝亲手写的弑父诏书，甚至还有...现任太子并非皇室血脉的医案记录！
“皇帝不能人道。”沈知微翻看医案，“所有皇子都是抱养的。”
谢征忽然道：“那具地宫里的皇帝替身尸体...”
“恐怕是真太子的生父。”沈知微想起那具尸体的指骨旧伤，“一个被利用的傀儡。”
所有碎片拼凑出骇人真相：皇帝与苏文渊合谋弑父篡位，又用假太子巩固权势。沈聿和苏婉卿因发现真相遭灭口，镇远侯府只是替罪羊。
“必须公之于众。”谢征握紧证据。
“不够。”沈知微指向某封密信，“他们控制了朝堂大半势力，除非...”
信上提到次月十五的祭天大典——皇帝将首次用真玉玺祭祀天地！
“机会。”两人异口同声。
计划很快制定：利用密道潜入太庙，在祭天时当众揭发。海燕子负责联络忠臣旧部，宋七（伤势稍愈）调动墨家暗桩。
临行前夜，沈知微在药坊调配紫魇砂解药。谢征静静看她捣药，忽然问：“若失败...”
“不会失败。”她斩钉截铁，“父亲用命换的机会，不能白费。”
他握住她捣药的手：“我是说...若我回不来...”
“那我就继续。”她抬眼看他，“直到真相大白那天。”
祭日拂晓，太庙钟声震彻京城。
皇帝衮服冕旒，手持真玉玺步上祭坛。文武百官匍匐在地，唯有几人交换着眼色——是海燕子联络的忠臣。
密道出口在祭坛下方。沈知微与谢征潜伏在黑暗中，等待最佳时机。
燔火烧起，祝词唱诵。皇帝举起玉玺，正要放入祭鼎——
“且慢！”
谢征跃出密道，长剑直指皇帝：“陛下可否解释，为何玉玺‘天’字多了一点？”
全场哗然！侍卫蜂拥而上，却被暗处射来的弩箭逼退——墨家机关发动了！
皇帝面色铁青：“逆贼！拿下！”
“逆贼？”谢征高举血盟书，“割让燕云十六州的，难道是忠臣？”
沈知微随之现身，展开医案：“还是说，谋害先帝太子才是忠君？”
证据一件件呈现，百官骇然色变。几位老臣颤声问：“陛下...这些可是真的？”
皇帝突然大笑：“假的！都是伪造！”他猛地摔碎玉玺——
里面竟是空心的！真玉玺早已被调包！
“没想到吧？”皇帝狞笑，“朕早就防着这一手！”
局势瞬间逆转。侍卫冲破机关围上来，忠臣被当场格杀！海燕子为护他们突围身中数箭...
“走！”她推开沈知微，“别忘了婉卿怎么死的！”
最后一眼，是姑姑染血的笑容。
两人被迫退回密道。皇帝竟亲自带人追来！
“你们逃不掉的！”他的声音在暗道中回荡，“这密道朕早就知道！”
果然，前方出口被巨石封死！后有追兵，前无退路...
“看来...”谢征横剑身前，“只能死战了。”
沈知微却抚过壁上某个机关纹路：“父亲说过，墨家从不设死路。”
她按下隐藏机关。整个密道开始旋转，墙壁移开露出新的通道——直通祭坛下方！
“现在！”她拉起谢征冲回祭坛！
百官还未散去，正议论纷纷。两人突然从地底冒出，全场震惊！
“众卿请看！”谢征举起真正的玉玺——他一直贴身藏着！“这才是受命于天的凭证！”
玉玺在日光下流转华光，“天”字多一点清晰可见。几位老臣顿时跪拜：“真是传国玉玺！”
皇帝脸色煞白：“不可能！朕明明...”
“明明调包了？”沈知微取出冰室找到的假玉玺，“二十年前你就开始用假的，真品一直在墨守阁。”
她当众拆开假玉玺，里面掉出先帝血诏：“...逆子弑父，天理不容...”
铁证如山！禁军开始动摇，百官纷纷退开。
皇帝孤零零站在祭坛上，突然歇斯底里：“朕是天子！你们这些逆贼！”
他猛地抢过祭祀火炬扔向燔柴！烈火轰然腾起，竟是要焚坛灭迹！
混乱中，谢征飞身救玉玺，皇帝却抽刀刺来！沈知微银针疾射，皇帝手腕中针刀落——
但迟了半步。刀锋没入谢征后心，鲜血溅上玉玺。
“不！！！”沈知微接住他倒下的身体。
皇帝癫狂大笑：“朕得不到的，谁也别想...”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穿透他咽喉！放箭的竟是禁军统领！
“为先帝报仇！”统领高呼。
禁军倒戈，百官跪拜。一场宫变就此终结。
沈知微却什么都听不见。她拼命按住谢征伤口，血却不断从指缝涌出。
“微...儿...”他艰难抬手，抚过她脸颊，“这次...怕是真的...”
“不会的！墨医全书里有救命之法...”她翻找药囊，手抖得厉害。
他握住她手腕，目光温柔：“听我说...玉玺底部...”
沈知微依言转动玉玺，底部弹出薄刃——竟是把钥匙！钥匙插入祭坛某处，整个坛面移开，露出向下阶梯！
“这是...”她震惊。
“墨家最后的...秘密...”谢征气息渐弱，“交给...你了...”
他的手缓缓垂落。
“谢征？谢征！”她徒劳地灌输内力，怀中人却再无声息。
祭坛下传来机括声响。沈知微抱起他，一步步走入黑暗。
阶梯尽头是间冰室，与墨守阁那间一模一样。玄冰台上刻着铭文：
“墨医传承，以命换命。”
她明白了。这是父亲准备的最后一步——用巨子血脉启动换命机关。
没有犹豫。她将谢征放上冰台，割开自己手腕。血滴入凹槽，机关开始运转...
不知过了多久，谢征睫毛微颤。
“欢迎回来。”沈知微脸色苍白如纸，却笑着握住他的手。
冰室突然震动！上方传来凿击声——新帝（禁军统领拥立的宗室子）的人来了！
“走这边。”谢征拉起她。他虽虚弱，眼神却清明如初。
新密道通向京城外。出口处，海燕子（竟生还！）和宋七带着人马接应。
“皇帝已死，新帝登基。”海燕子道，“但朝局未稳...”
谢征却摇头：“这些与我无关了。”
他看向沈知微：“答应过带你游历江南，现在可还作数？”
霞光中，两人相视而笑。
三个月后，江南某小镇。
药庐里，沈知微正在看诊。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朝廷钦差捧旨而至：
“奉天承运：沈氏冤屈已雪，追封沈聿为忠国公。谢征将军平反昭雪，赐爵镇国公...”
谢征打断：“大人请回吧。这里没有镇国公，只有谢郎中。”
钦差讪讪离去。沈知微挑眉：“真舍得？”
他揽住她腰身：“比不上某人舍命相救。”
药炉沸腾，蒸汽氤氲了窗外细雨。一如当年山神庙初遇时。
但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比如她袖中那枚真正的玉玺，比如他体内流淌着她的血。
比如桌下暗格里，那卷刚刚收到的密报：
“新帝暴毙，朝局再乱。北狄南下，边关告急...”
乱世尚未终结。但至少此刻，他们选择为自己而活。
“下次去哪？”谢征问。
沈知微望向远山：“听说苗疆有紫魇砂的解药...”
雨燕终将翱翔九天。但在那之前，不妨先看看人间烟火。
——第一卷《雨燕惊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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