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觉得自己大概是穿越的时候把脑子摔坏了，以至于出现了如此离谱的幻听。

女儿身？

他呆滞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从对方那线条冷硬、喉结隐约可见的脖颈，滑到平坦得能跑马的胸膛，再落到那双骨节分明、握剑沉稳、绝对属于男性的手上。

空气死寂。只有远处不知名的虫豸重新开始试探性的低鸣，以及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衬得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杀戮的林间空地愈发诡异。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依旧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吃了没”一样平常。

刘宇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好不容易挤出一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前、前辈？您刚才……说什么？”

身着深蓝道袍的“男子”眉峰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多余。但他还是重复了一遍，语气、语调，甚至连停顿都分毫不差：“我本是女儿身。”

“……”

刘宇彻底没了声息。他感觉自己像个被玩坏的木偶，灵魂已经出窍，飘在半空，俯瞰着下面那个张大嘴巴、表情蠢透了的自己。

世界观正在以每秒八百次的速度崩塌又重组，再崩塌。

是了，系统介绍好像是“随机元婴期护道者”，没指定性别……但谁能随机成这样啊？！这已经不是女扮男装的程度了，这根本就是……就是换了物种吧？！易容术？幻术？可哪家幻术连喉结都模拟得这么逼真？哪家易容术能扛得住元婴期大佬的日常灵压波动？

就在他CPU彻底过载，即将蓝屏重启的当口——

【叮！检测到宿主遭遇认知冲击，系统友情提示：护道者·燕凌云，性别女，修为元婴中期，所修功法《九转冰心诀》需常年维持至寒心境，外形与气质受功法及个人选择影响，请宿主不要大惊小怪，保持冷静，努力苟住。】

系统……友情提示？

刘宇嘴角抽搐了一下。这系统是不是对“友情”和“不要大惊小怪”有什么误解？

但这条提示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他强行从宕机状态拉回了一丝神智。管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重点是——强！无敌强！而且剩下的保护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活下去！必须靠着这位大佬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震惊和荒谬感。刘宇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试图站起来，结果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最终还是没站稳，扑通一下又坐了回去，只能仰着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

“原、原来是燕前辈！晚辈刘宇，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前辈神功盖世，剑法通玄，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个……晚辈身受重伤，身处险地，不知前辈能否……”

他话还没说完，燕凌云已经移开了目光，似乎对他这副狼狈谄媚的模样毫无兴趣。她抬手，那柄瞬间斩杀妖狼、此刻已不知隐于何处的剑器发出一声低微的清鸣。

“此地不宜久留。”她淡淡道，声音依旧平稳冷硬，“血腥味虽淡，但仍会引来麻烦。”

她说话时，目光扫过地上那两片狼尸，指尖微弹，一点冰蓝色的火星落下，狼尸瞬间被极寒的火焰包裹，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连半点灰烬都未曾留下，仿佛那头妖兽从未存在过。

刘宇看得头皮发麻，赶紧把“能不能送我回家”这句话咽了回去。大佬显然没兴趣当保姆，她只负责清除眼前的威胁。

“能走吗？”燕凌云问，视线重新落回刘宇身上，没有任何要伸手搀扶的意思。

“能！必须能！”刘宇咬紧牙关，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用手撑地，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每动一下都感觉骨头在摩擦呻吟。他强行挺直腰板，表示自己还是个有用的挂件，至少不会立刻拖后腿。

燕凌云没再多言，转身，迈步。她的步伐并不快，甚至称得上从容，但每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在数丈之外，仿佛缩地成寸。

刘宇心中叫苦不迭，只能拼了老命地跟上，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被盘踞地面的树根绊倒。他咬着牙，不敢抱怨，更不敢要求对方慢一点。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双冰冷的眼睛偶尔会扫过来，不是关切，更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是否还有移动的价值。

周围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参天古木逐渐变得稀疏，光线略微明亮了一些，但空气中的妖气似乎更浓了，还混杂着另一种令人不安的躁动气息。

刘宇的心提了起来。黑风山脉越往里越危险，这位燕前辈是要带他去哪儿？难道不是往外围走？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前方带路的燕凌云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刘宇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上她那挺直如松的后背，赶紧刹住脚，紧张地四下张望。

这里是一小片林间空地，几块嶙峋的怪石散落其间，地面相对干燥。

“在此调息。”燕凌云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你太慢。”

刘宇老脸一红，无法反驳。他这炼气期都不到的身体，经过这番折腾，确实已经到了极限，全凭一股意志力强撑着。

他不敢违逆，乖乖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坐下，尝试运转体内那点微薄得可怜的气感。然而伤势不轻，经脉滞涩，气息运行得磕磕绊绊，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他偷偷抬眼看向燕凌云。

她并未找地方坐下，只是负手立于空地中央，身姿挺拔如孤峰。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枝叶缝隙，在她深蓝色的道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无法给她冷硬的侧脸增添半分暖意。她闭着双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周身气息沉静如古井，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又仿佛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

她在守护他。

这个认知让刘宇心中微微一震，生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男人的女人保护……这体验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但很快，这点复杂就被巨大的安全感淹没了。有这位大佬在，就算来一打刚才那样的妖狼，估计也是送菜。

他稍微安心，努力摒弃杂念，继续尝试疗伤。

时间一点点流逝，林间渐渐被暮色笼罩。

突然，燕凌云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刚醒时的迷茫，只有一片冰冷的锐利，如同暗夜中骤然出鞘的寒刃，直直射向左侧的密林深处。

“啧。”她极其轻微地发出一个表示不耐的音节。

刘宇的心猛地一跳，瞬间从调息状态惊醒，紧张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但他能感觉到，燕凌云周身那股原本内敛到极致的灵压，开始如同苏醒的巨龙般，一丝丝弥漫开来。空气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地面甚至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她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微张。

那柄无形的剑似乎再次回应她的召唤，空气中响起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嗡鸣，那是极致的锋锐切割灵气的声响。

“藏头露尾。”

燕凌云冷冷地吐出三个字，声音不大，却如同冰锥般刺入幽暗的林地。

“既然来了，那就都留下吧。”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