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
陈然没有立刻回答。他半蹲在鸽子棚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猎豹,冷静地观察着下方的一切。他的瞳孔中,倒映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小区。
那家他们光顾了无数次的24小时便利超市,此刻像个被巨人啃过的苹果核。玻璃门碎成一地结晶,货架翻倒,各种包装袋和杂物被抛洒出来,混合着暗红色的污迹,触目惊心。
几个畸变体正在超市门口游荡。它们的形态各异,有的还保留着人形,只是四肢扭曲,皮肤上布满绿色的筋络;有的则彻底失去了人的模样,更像某种昆虫和野兽的拙劣缝合体,拖着黏液,发出无意识的嘶吼。
在更远处的花坛边,一具尸体被两个畸变体分食,场面血腥可怖。
陈然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迫自己看下去,将这些画面刻进脑海。恐惧是毒药,也是最好的清醒剂。他必须适应,必须麻木,才能在这地狱里为妹妹撑起一片天。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区域,大脑如同一台超级计算机,疯狂处理着信息。
超市正门,畸变体三只,威胁等级:低。
小区主干道,游荡畸变体约五到七只,威胁等级:中。
超市后巷,视线被建筑物遮挡,情况不明。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超市侧面的员工通道上,那是一扇不起眼的铁门,看起来还算完好。
“小玥,看到那扇铁门了吗?”陈然压低声音,手指着那个方向。
陈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点了点头。
“我们从那里进去。但我们不能从地面走。”陈然收回目光,开始在楼顶搜索。废弃的鸽子棚,生锈的空调外机,还有一堆不知谁丢在这里的建筑垃圾。
他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利用绞杀之藤,再次进行空中转移。但这栋楼只有六层,而超市是平房,没有足够的高度差让他直接荡过去。他需要一个中继点。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两栋楼之间,一排粗壮的供暖管道上。那些管道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足够坚固。
“哥,你不会是想……”陈玥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小脸瞬间又白了三分。
“没有别的路。”陈然的回答简洁而残酷。他从背包里拿出那个装着喷壶和空瓶的袋子,又取出几片清神薄荷的叶子,递给陈玥一片。
“含在嘴里,薄荷的清凉辛辣在舌尖炸开,瞬间驱散了陈玥喉头的腥甜和反胃感。她的瞳孔重新聚焦,看着哥哥那张被阴影笼罩的侧脸,线条紧绷,宛如一张拉满的弓。
“抓紧我。”陈然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像冰冷的机器指令。
他将背包甩到胸前,一只手环住妹妹的腰,另一只手的手腕上,那根翠绿的绞杀之藤无声地延长、蠕动,像一条拥有生命的毒蛇。藤蔓的前端分化出数条细小的卷须,在空中探寻着。
陈然的大脑飞速运转。
距离供暖管道直线距离约十五米,高度差负三米。风速每秒两米,西北风。绞杀之藤的最大延展长度是二十五米,韧性足够。成功率,百分之九十。
剩下的百分之十,是管道本身的结构风险。
他不能赌。
“系统,扫描管道结构。”他在心中默念。
【指令接收。扫描中……目标管道材质为铸铁,内部结构存在中度锈蚀,但主体框架完整。可承受瞬间冲击力不高于500公斤。】
足够了。
“抱紧我,闭上眼。”陈然对怀里的妹妹下了最后通牒。
陈玥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肩膀,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什么都不敢想,什么都不敢看。
就是现在!
陈然眼神一凝,手腕猛地一抖。绞杀之藤如同一支离弦的绿箭,撕裂空气,发出轻微的呼啸。藤蔓前端的卷须精准地缠上了那排锈迹斑斑的供暖管道,一圈,两圈,三圈,死死勒紧!
藤蔓绷直的瞬间,陈然双腿发力,抱着陈玥从六楼天台的边缘一跃而下!
失重感猛地攫住了兄妹二人。
“啊——!”
陈玥的尖叫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里,化作一声痛苦的闷哼。狂风灌入她的口鼻,带着楼下腐烂的恶臭,几乎让她窒息。
陈然则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让自己背对地面。他双眼死死盯着缠绕在管道上的藤蔓节点,肌肉绷紧到极致,准备承受冲击。
“嘎吱——!”
管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铁锈簌簌落下。藤蔓与管道的连接处,因为巨大的拉扯力,迸出细微的火星。
巨大的摆荡力传来,陈然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他闷哼一声,用尽全力控制着摆荡的方向和角度,像一只在风暴中调整翅膀的雨燕。
他们的身体在两栋楼之间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下方的畸变体似乎察觉到了空中的动静,纷纷抬起扭曲的头颅,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其中一只手臂异化成骨刃的畸变体,甚至将骨刃朝他们投掷过来。
骨刃带着破空声,擦着陈然的脚底飞过,钉入了对面的墙壁。
陈然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摆荡的力道即将耗尽,他们此刻正悬在超市后巷的正上方。
“小玥,准备!”
陈然低吼一声,腰腹发力,身体猛地向上一荡。同时,手腕上的绞杀之藤迅速回缩,将他们拉向超市的屋顶平台。
“砰!”
双脚落地的瞬间,陈然一个踉跄,几乎跪倒在地。他强忍着脱臼般的剧痛,迅速松开妹妹,半跪在地,警惕地扫视着这个小小的平台。
平台不大,堆着几个废弃的空调外机和一些杂物,角落里有一扇通往楼下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下面更浓郁的血腥味。
陈玥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刚才的生死一瞬,彻底击垮了她的心理防线。
“哥……我……我……”她一句话也说不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