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先生，你什么时候回家

窗外的天色彻底沉了下来，浓稠的墨色里缀着几颗疏星，像被打翻的银粉，散得没什么章法。丁程鑫坐在沙发上，指尖在光脑的虚拟键盘上悬了许久，屏幕上还停留在和Alpha的聊天界面——上次对话停留在三天前，Alpha发来一句“任务延迟，明晚归”，他回复了一个乖乖的笑脸表情。

保温罩里的排骨汤还温着，香气透过细缝漫出来，混着客厅里安神香的味道，在空气里织成一张柔软的网。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九点，比Alpha平时回来的时间晚了快一个小时。

其实也不是着急，就是……心里像空了块小地方，得等那个人回来才能填上。丁程鑫抿了抿唇，指尖落在输入框上，敲下几个字：“忙完了吗？汤还温着。”

刚想点发送，又突然顿住。

他是上将啊。

丁程鑫指尖微微收紧，把那行字一个个删掉。光脑的荧光映在他脸上，能看到眼底淡淡的不安。Alpha身处的指挥舰此刻正在星际航线上穿梭，说不定正在处理什么紧急公务，说不定正站在主控台前发布指令，说不定……根本没时间看这些琐碎的消息。

他算什么呢？一个替嫁的劣质Omega，腺体被弟弟毁了之后，连信息素都散发不出完整的味道。当初被塞进这桩婚事里，他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冷遇和羞辱，可Alpha除了话少，好像也没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只是这种“还好”，让他更不敢越界。

手指又动了动，想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打了一半又删掉。换成“需要我留灯吗”，觉得太多余，Alpha又不是不认识家门。最后只敲了个句号，看着那个孤零零的圆点在屏幕上闪了闪，终究还是按了删除键。

光脑暗下去，映出他自己的影子，有点可怜兮兮的。丁程鑫自嘲地弯了弯嘴角，正想把光脑放到一边，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震了震。

是Alpha发来的消息。

只有四个字：想说什么？

丁程鑫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快又急。他盯着那四个字看了好几秒，手指都有些发僵，连忙点开输入框，想解释自己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只是有点担心。

可“只是有点担心”这几个字，怎么看都显得太亲昵，太不合时宜。他咬着下唇，删删改改，还没来得及组织好一句合适的话，通讯器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屏幕亮起来，显示着“视频通话请求——Alpha”。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了起来。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Alpha的脸。背景好像是飞舰的休息室，光线比家里暗一些，身后的舷窗能看到外面飞速掠过的星带，像流动的彩虹。Alpha穿着常服，没戴肩章，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一颗，少了些平时的凌厉，多了点松弛感。

他的眼神落在屏幕上，准确地捕捉到丁程鑫有点慌乱的表情。“怎么不说话？”Alpha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比平时听起来柔和一点，带着点电流的微麻感。

丁程鑫这才回过神，连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布料，小声说：“没、没什么……就是看到你发消息，有点意外。”

“意外我会回消息？”Alpha挑眉，语气听不出情绪。

“不是！”丁程鑫赶紧抬头，对上屏幕里的目光，又飞快地移开视线，“我是觉得……你可能在忙，没想到会看到我的消息。”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宋亚轩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的，他说飞舰上的事再忙，看一眼消息的时间还是有的……”

话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自己提到了宋亚轩，好像在拿别人和Alpha比较，顿时有点紧张，脸颊微微发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先生，你什么时候回家。”

“嗯，”Alpha打断他，没追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屏幕，“汤还热着？”

丁程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刚才没发出去的那句话，连忙点头：“嗯！排骨汤，你早上说想喝的，我炖了一下午，一直温着呢。”

“等我回去喝。”Alpha的声音很平静，却让丁程鑫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像被什么东西稳稳地托住了。

“好。”他乖乖应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怕被看到，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袖口。

屏幕那头安静了几秒，只有Alpha偶尔翻动纸张的声音。丁程鑫偷偷抬眼看了看，发现他正一边视频，一边翻着手里的文件，侧脸的线条在暗光里显得格外清晰，下颌线绷得很直。

“那个……”丁程鑫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回来得有点晚。”

Alpha翻文件的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向屏幕：“一点小状况，处理完了。”他没多说细节，丁程鑫也识趣地没多问。上将的工作涉及太多机密，不该问的，他从来不会多嘴。

沉默又蔓延开来，可这次丁程鑫没觉得尴尬。他就那么看着屏幕里的Alpha，看他偶尔皱一下眉，看他用指腹摩挲文件的边缘，看他身后的星带不断变换形状。原来飞舰上的夜晚是这个样子的，原来Alpha工作时是这个样子的。

这些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的画面，此刻就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家里没什么事吧？”Alpha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有，”丁程鑫摇摇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今天把书房的书架擦了，第三层最高的那几本，我踩着凳子够到了，没有留灰。还有……衣帽间你的那件黑色大衣，我发现袖口有点磨损，送去修补了，明天应该能拿回来。”

他像汇报工作一样，把自己一天做的事说出来，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或许是想证明，自己在这里不是毫无用处的。

Alpha听完，没说好不好，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说：“别踩凳子，够不到的东西等我回来。”

丁程鑫的心里又是一暖，连忙点头：“知道了。”

屏幕那头传来宋亚轩的声音，好像在叫Alpha过去处理什么事。Alpha应了一声，看向屏幕：“我要去忙了，大概还有一个小时落地。”

“好，我等你。”丁程鑫立刻说，声音比刚才响亮了些。

Alpha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透过屏幕，落在了他身上。丁程鑫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刚想低下头，就听到Alpha说：“下次想说什么，直接发过来。不用删。”

他愣住了。

“我看到了。”Alpha补充道，指的是他刚才删删改改的那些痕迹，“不管在忙什么，都会看，只不过不要删删改改，因为我刚刚看到你输入了30分钟都没发出来。”

丁程鑫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他赶紧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逼回去，用力点了点头：“嗯！”

“挂了。”

“好，路上小心。”

视频通话结束，屏幕暗下去，可丁程鑫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光脑。手腕上的通讯器好像还残留着刚才通话时的温度，心里那块空着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满了，暖暖的。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还有一个小时。

他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保温罩，确认汤还热着，又往灶上添了点小火，让温度再保持得久一点。然后他走到玄关，把Alpha的拖鞋摆好，又在鞋柜上放了杯温水——Alpha每次回来，都习惯先喝口水。

做完这些，他回到客厅，没有再坐回沙发，而是走到窗边，看着飞行器起降坪的方向。夜空很静，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稳，很安心。

原来被人看穿那些没说出口的小心思，被人回应那些不敢说出口的话，是这种感觉。

丁程鑫对着窗外的星星笑了笑，觉得今晚的等待，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