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被欺负的以前

飞舰平稳地穿梭在云层之上，舷窗外是连绵的云海，被阳光染成了温柔的金粉色。丁程鑫坐在靠窗的位置，膝盖上放着一个软垫，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目光却没有聚焦在窗外的风景上，思绪早已飘回了遥远的过去。

他想起母亲。

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浅浅的梨涡，抱着他讲故事时，声音轻得像羽毛。可他对母亲的记忆很模糊，大多是零碎的片段——比如母亲总爱在窗台上摆一盆栀子花，比如她哼的摇篮曲总跑调，比如她最后一次抱他时，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张妈说，母亲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可丁程鑫后来偷偷听到仆人的议论，才知道母亲不是生病，是被父亲关了起来。那些人说，母亲是个来历不明的Omega，生下他这个“劣质品”已经是罪过，还妄想争家产，活该被禁足。

“小少爷，别听他们胡说。”张妈总是红着眼眶捂住他的耳朵，“夫人是好人，只是命苦。”

张妈是家里唯一对他好的人，会偷偷给他留点心，会在他被父亲责骂后塞给他一颗糖。可张妈年纪大了，在丁家说话没分量，能护着他的地方太少了。他记得有一次，母亲偷偷托张妈给他带了块玉佩，说是保平安的，结果被丁俊晖发现，抢过去摔在地上，还踩着碎片骂他是野种。

那是他第一次跟丁俊晖打架，结果被丁俊晖带来的一群小朋友摁在地上揍。那些孩子都是丁家生意伙伴的小孩，跟着丁俊晖一起叫他“劣质Omega”，扯他的头发，踢他的肚子，笑他没有妈妈疼。

“你妈就是个疯子！”丁俊晖踩着他的背，笑得得意，“我爸说了，她早就该被扔出去！”

他趴在地上，嘴里全是土味，耳朵里嗡嗡作响，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哭。直到那些人走了，张妈才跑过来把他扶起来，抱着他掉眼泪。那天的夕阳特别红，像泼在天上的血，映得他满身的伤口都在发烫。

后来，母亲就彻底没了消息。张妈说她被送到国外疗养了，可丁程鑫知道，那是骗人的。他在父亲的书房外偷听到过，说母亲“不老实”，已经被“处理”了。他不懂“处理”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从那以后，再也没人给他带过玉佩，窗台上的栀子花也再也没开过。

“冷吗？”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丁程鑫混乱的思绪。他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缩成了一团，手指冰凉，浑身都在轻轻发抖。舷窗外的云海依旧绚烂，可他却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冻得他牙齿都在打颤。

他想摇头，说不冷，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些被欺负的画面、丁俊晖恶毒的话语、母亲消失前的最后一个眼神……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Alpha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将他轻轻圈在怀里。对方身上带着淡淡的波本威士忌味，混合着阳光的气息，干净又安心。一只大手轻轻按在他的后颈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像暖炉一样熨帖着他冰凉的皮肤。

“乖，不怕。”Alpha的声音就在耳边，放得很低，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丁程鑫的鼻子猛地一酸，积攒了十几年的委屈和恐惧，在这一刻突然决堤。他死死咬着嘴唇，不想在Alpha面前失态，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Alpha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以为Alpha会推开他，或者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毕竟，他只是个替嫁的冒牌货，一个连自己都看不起的劣质Omega，没资格在这位高高在上的上将面前流露脆弱。

可Alpha没有。

他只是收紧了手臂，让他靠得更稳一些，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笨拙却很轻柔，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想哭就哭出来。”Alpha的声音依旧很轻，“这里没人会笑你。”

这句话像一道闸门，彻底打开了丁程鑫的防线。他再也忍不住，把脸埋在Alpha的胸口，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的哭声终于断断续续地溢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可怜又无助。

他哭了很久，把这些年的害怕、思念、委屈全都哭了出来。Alpha就一直抱着他，不催也不劝，只是用体温和沉默给了他最坚实的支撑。飞舰的引擎发出平稳的嗡鸣，窗外的阳光慢慢移动，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等丁程鑫终于哭够了，抬起头时，眼睛红得像兔子，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嘴唇也咬得发红。他看着Alpha被自己哭湿的衣襟，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想从对方怀里退出来，却被抱得更紧了些。

“好些了？”Alpha低头看他，眼神里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丁程鑫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说：“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了。”

Alpha没在意，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颊上残留的泪痕。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点粗糙的质感，却意外地让人安心。“以后再想起这些事，告诉我。”他看着丁程鑫的眼睛，认真地说，“别一个人扛着。”

丁程鑫愣住了，望着Alpha近在咫尺的脸。对方的眼神很深，像蕴藏着星辰的夜空，清晰地映出他的样子——一个狼狈、脆弱，却被温柔包裹着的自己。

他突然觉得，那些过去的黑暗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此刻，有人在抱着他，告诉他不怕。

他吸了吸鼻子，把脸往Alpha怀里埋得更深了些，像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避风雨的港湾。飞舰还在平稳地飞行，载着他驶向那个他无比抗拒的家，可这一次，丁程鑫的心里却没那么慌了。

有Alpha在身边，好像再难走的路，也能一步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