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然毕业后回到江城一中当美术老师的第一年,班里有个叫小宇的男生,总爱在课间躲在老樟树下。
有次她路过,看到小宇踮着脚够树枝,校服袖子滑下来,露出清瘦的手腕,和当年的江逾白一模一样。她走过去,笑着问:“你在找什么?小心摔着。”
小宇有点害羞地往后退了半步,指了指树枝间:“老师,上面有个鸟窝,我想看看小鸟长大了没。上次下雨,我怕它们淋着,还放了片塑料布在旁边。”
林微然抬头,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脸上,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高一的体育课——江逾白也是这样,踮着脚拉树枝,怕惊动了雏鸟,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她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剥开糖纸递给小宇:“别总踮脚,下次搬个小板凳来。这个给你,薄荷味的,上课困了能提神。”
小宇接过糖,放进嘴里嚼了嚼,眼睛亮了:“老师,这个糖和我爷爷给我的一样!他说以前穷,只能买这种糖给我奶奶,说凉丝丝的,能记住一辈子。”
林微然的心轻轻颤了一下,目光落在樟树上——树皮上还留着当年她和江逾白刻下的小小的“然”和“白”,经过这么多年风吹雨打,字迹已经淡了,却还能辨认出轮廓。她摸了摸树干,像是摸到了当年他靠在这里时,校服上残留的阳光温度。
那天下午,她带着全班同学在樟树下写生。小宇画完后,举着画跑过来:“老师你看!我画了樟树,还有鸟窝,还有两个小朋友,他们在等小鸟长大,还在等桂花开!”
林微然看着画纸上两个小小的身影,眼眶突然热了。画里的桂花落在他们头顶,像撒了一层碎金,和她当年想象中,与江逾白一起看浙大桂花的样子,一模一样。
夕阳西下时,风吹过樟树,叶子沙沙作响。林微然站在树下,好像又听到了当年的蝉鸣,看到了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正踮着脚护着鸟窝,回头对她笑,手里还攥着一颗薄荷糖,说“生日快乐”。
她知道,江逾白没有离开。他变成了樟树叶间的风,变成了桂花里的香,变成了薄荷糖的甜,留在了她的青春里,留在了每一个有回忆的角落。
每年秋天,她还是会写一封信,折成纸船放进荷花池。只是后来,她会在信的最后加一句:“我在这里很好,你那边,应该也有桂花了吧?”这次,她另加了两句:“如果有来生,江逾白 下辈子,过的幸福一点好不好?”“阿逾,我爱你”“如果你还在,一定会喜欢我的生活,一定会幸福”
风会把这句话带远,带向北方的雪,带向夜校的灯,带向所有有回忆的地方——就像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而那颗薄荷糖的味道,也成了林微然心中永恒的印记,每当有人问起她青春里最深刻的味道,她总会笑着说:“是薄荷糖的清凉,也是桂花的甜香,它们都藏着一个关于等待和思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