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把背包往桌上一甩，拉链磕在铁皮桌沿上，发出哐当一声，惊得隔壁老张嘴里的烟卷都掉了。
“丫头，新来的？”老头眯着眼瞅她，报纸从脸上滑下来，露出满脸褶子，“风评部可不比你们三部，这儿的活儿，做了也白做。”
苏清颜没接话，手指在积灰的桌面上划了道印子。李老头刚塞给她的那摞报告，最上面那本《2025年基金风险评估》，封皮都磨出毛边了，她翻开第一页就嗤笑出声——数据错得离谱，风险提示写得跟哄小孩似的：“可能、也许、大概存在一点点不确定哦~”
“老头，我说这破烂谁做的？”她敲着桌子问，指节泛白。
老张捡起名烟卷，在鞋底蹭了蹭又叼上：“还能有谁？实习生呗，干俩月就跑路了。咱这部门，就是公司的阑尾，割了可惜，留着没用。”
苏清颜没理他那套，掏出U盘往电脑上怼。金属壳子被磨得发亮，是大学毕业时妈给买的，老太太当时边给她塞行李边骂：“少惦记些情情爱爱，把本事揣兜里比啥都强！” 她那会儿还嫌妈俗，现在摸着U盘上的温度，突然觉得这话比啥情话都实在。果然！不听妈妈的话是要吃亏的！
点开文件夹，里面的东西码得整整齐齐——大二的建模作业，毕业时拿金奖的方案，工作后攒的数据库，连当年教授批注的“这丫头的逻辑能杀人”都存着截图。她点开那基金报告，键盘敲得跟放鞭炮似的，三年前改建模比赛方案的狠劲突然窜上来了——那时候为了把一个数据漏洞堵死，她在图书馆熬了两宿，最后把模型盘得比钢筋混凝土还硬，答辩时激动得评委直拍桌子，感叹找到了个好苗子。
“呦，你这是给报告开膛破肚啊？”老张凑过来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屏幕上，原本一团乱麻的数据被拆得清清楚楚，红色预警标得跟血点子似的，连基金经理偷偷挪钱炒股票的小动作，都被她从现金流曲线里薅了出来，跟在泥里揪出条泥鳅似的。
苏清颜保存文件时，新建了个文件夹，命名为“刀鞘”。教授当年的话在耳边炸响：“好刀得会藏，但该亮的时候，得见血！”
下午公司内网跳消息时，她正啃着馒头。陆时衍的“环球医疗”项目要做尽调，三部那群人跟疯了似的在群里捧臭脚，“陆总监牛逼”刷得眼晕。苏清颜咬着馒头点开财报，第一口还没咽下去，牙就咬得咯吱响——这数据假得能当笑话看，营收漂亮得像画出来的，现金流却绷得跟晒裂的河床似的，关联交易里藏着好几个查无此人的“合作方”，研发投入吹得天花乱坠，实际占比还没她当年的奖学金多。
“这破烂玩意儿也敢往上推？”她把馒头往桌上一摔，眼里的火都快喷出来了。想起大学时做的医疗行业分析报告，为了核实一个数据，她跑了三趟图书馆，查了二十份文献，最后结论扎实得能砸死人。再看看陆时衍这项目，简直是拿公司的钱开玩笑。
调出数据库比对时，手都在抖——三年前有家医疗公司就是这么玩的，靠假数据骗了几十亿，最后暴雷时，把半个行业都拖下了水。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邮件发送键上，突然想起陆时衍总骂她“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现在真想把这报告甩他脸上问问：谁他妈见识短？
点发送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跟当年在建模比赛上宣布结果时一样，又快又猛。
傍黑时，三部那边跟炸了锅似的。有人跑到风评部门口探头探脑，老张扒着门缝瞅了眼，回来跟说评书似的：“小苏，你要火！陆总监拿着你那报告，在三部拍桌子呢，杯子都摔了！”
苏清颜正整理另一份数据，头都没抬：“摔就摔呗，又没到我这。”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被踹得震天响。陆时衍站在门口，脸黑得跟锅底，手里捏着她那份报告，页脚都被捏烂了，跟攥着块仇人骨头似的。
“苏清颜，你什么意思？”他几步冲过来，报告往桌上一摔，纸页飞得跟雪花似的，“调去风评部闲得蛋疼，跑来给我找事？”
苏清颜慢慢站起来，比他矮一个头，气势却跟出鞘的刀似的，她拿起陆时衍砸过来的东西又甩到了他的脸上：“陆总监，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儿，现金流缺口被应收账款盖着；这儿，关联交易方是壳公司；还有这儿，研发投入的数据是抄的行业龙头——你告诉我，哪点是我闲得蛋疼编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咬着个骨头眼巴巴的去和主人邀功呢！”
还不等陆时衍发火，她指尖又戳在“壳公司”仨字上，力道能戳出个洞：“大学教的财务分析你全喂狗了？还是说，这项目里的猫腻，你比我门儿清？”
最后那句跟耳光似的，狠狠扇在陆时衍脸上。他脸涨得跟猪肝似的，却被她狠戾的眼神钉在那儿——那眼神太熟了，当年在建模比赛颁奖台上，她接过证书时就这眼神，带着股子“老子天下第一”的野劲，压根没正眼瞧过台下鼓掌的他。
“你等着。”陆时衍咬着牙，撂下仨字，转身就走，脚步都带点踉跄，跟被人打断了腿似的。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苍蝇飞，老张咽了口唾沫：“小苏，你这是…跟他彻底撕破脸了？”
苏清颜坐回椅子上，重新盯着屏幕，嘴角勾出抹冷笑：“撕破脸？他还不配，我只是在干活而已。” 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行字：“风险评级：极高。建议立刻终止项目。”
窗外的天暗下来，写字楼的灯一盏盏亮了。苏清颜摸了摸U盘，突然觉得这风评部挺好——至少这儿的灯够亮，能让她看清楚手里的刀，该往哪儿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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