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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炉火与旧谣

雪夜遗孤

老宅的冬夜总比别处暖些。壁炉里的松木柴烧得噼啪响,火星子溅在炉壁上,转瞬又灭了。阿愚趴在地毯上,捧着本带插画的童话书翻,手指点着书页上的兔子:“沈曜,它和院子里的雪球长得一样。”

雪球是上周沈聿从巷口捡的流浪猫,浑身雪白,唯独尾巴尖带点黑。阿愚总爱蹲在猫窝旁看它舔爪子,说要教它“像沈聿哥那样握手”。

沈聿端着盘烤红薯从厨房出来,热气裹着甜香漫过来。他把盘子放在矮几上,用筷子戳开个小口:“小心烫。”阿愚立刻丢开书扑过去,指尖刚碰着红薯皮又缩回来,咧着嘴笑:“好烫好烫。”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沈聿拿勺子把红薯泥刮进小碗,又吹了吹才递给阿愚。暖黄的火光落在沈聿侧脸,把他眼角的细纹都柔化了——这些天他总在修老宅的窗棂,手掌磨出了新茧,却再没像从前那样,指尖凉得像冰。

“哥,试试这个。”沈聿递来另一块红薯,皮焦得发皱,“你以前总说,烤到流糖才好吃。”

我咬了口,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淌。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贫民窟,他攥着半块偷来的烤红薯跑回来,冻得鼻尖通红,却非要塞我嘴里:“哥先吃,甜。”那时的红薯哪有这么软,皮硬得硌牙,可我嚼着嚼着,眼泪就掉了。

“沈聿哥,唱那首歌好不好?”阿愚含着勺子抬头,嘴角沾着红薯泥,“就是沈曜教我的那个。”

沈聿的手顿了顿。那是首老调子,我妈生前总哼,后来我教了阿愚,调子软乎乎的,像浸了蜜。他以前从不碰这些,说“腻得慌”。

“我忘了词。”他别开脸,去拨壁炉里的柴。

“我教你呀!”阿愚立刻蹦起来,拽着他的袖子晃,“‘月弯弯,照窗台,阿姐缝衣等郎来’——”

沈聿的肩膀僵了。我知道他想起什么了——小时候他总偷穿我妈留下的旧布衫,扎着布条当辫子,追在我身后哼这歌,被巷口的野孩子笑“娘娘腔”,他就红着眼扑上去打架。

“别闹。”沈聿的声音发哑,却没推开阿愚。

阿愚却不管,扯着他的手往壁炉边坐,小嗓子一句句哼:“‘风轻轻,门轴转,郎带糖糕进门来’——”沈聿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毯的毛,过了会儿,竟跟着哼了半句,调子生涩得像初学的小孩。

雪球不知什么时候跳上沙发,蜷在我腿边打呼噜。我摸了摸它的背,看沈聿被阿愚拽着晃胳膊,嘴角绷着,眼里却有光在闪。壁炉的火还在烧,红薯的甜香混着松木的味,阿愚的调子跑了音,沈聿的半句哼得轻,可凑在一起,倒比任何曲子都暖。

或许有些旧时光,不用刻意记,也不会真的忘。就像这炉火,烧了这么多年,总在某个冬夜,突然暖得人心头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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