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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回一趟林家老宅。
下班后我将车开去了东郊的别墅区,一直开到那所院子的镂花铁门前,正在犹豫进不进去,却不知道这声音弄醒了住家的佣人。
走廊下的灯被打开,我看见李伯披着件外套,打着手电,走出来巡逻。
看见院子外的我,他很高兴,连忙上前打开门让我进来。
走进林家别墅,那份熟悉的安静如今却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我一步步踏上楼梯,来到二楼自己的房间。
打开灯,看着熟悉的一切,熟悉的家具和床,还保留着我青春时期的印记。
窗帘没有拉上,有风飘进来,带着熟悉的气息,我走过去,看到阳台外那一架的蔷薇花。
那时我十五岁,正是喜欢看言情小说的年纪,看到小说里女主角的窗外有一道蔷薇花墙。
书中说,花开的时候,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看得我非常羡慕,宋亚轩知道后,就为我种了这阳台外的蔷薇花。
我收回目光,转身离开阳台,脚步不由自主地来到了二楼走廊尽头的那扇房门前。
深色的胡桃木门紧闭着,像一道封存了过往的界碑。
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门板,眼前仿佛看到了十三年前,那个夏日午后。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微尘在光柱中飘渺,爸爸领着一个瘦削苍白的少年站在客厅中央,
龙套(林父)“小意,这是亚轩哥哥,他以后就住在我们家,你要和他好好相处。”
那时的宋亚轩,低着头,碎发遮眼,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瓷娃娃,他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望着窗外灰白的天,一句话也不说。
我那时不懂,只觉得家里凭空多了个阴沉沉的外人,占了我家的空间,分走了爸爸的注意,心里憋着气,总是偷偷瞪他,忽视他,甚至戏弄他。
直到一个月后,爸爸大概实在看不下去我的排斥,把我叫到书房,叹了口气,语气是少有的沉重:
龙套(林父)“小意,你不能那样对亚轩,他爸爸去世了,妈妈带着弟弟去了加拿大,只有他一个人留在了国内。“
我愣住了。
关于他过分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深藏的悲恸,瞬间有了答案。原来那不是阴沉,是巨大的悲伤和被至亲抛下的无措。
心头第一次涌起强烈的羞愧情绪。
那天之后,我再看那个沉默的背影,感觉就全变了。他不再是入侵者,而是一个裹着坚硬外壳、内里却可能已经破碎的可怜人。
我尝试着靠近,在他房门口故意弄出点动静,他依旧没什么反应,就在我快要放弃时,那个哑哑的、因久未开口而异常干涩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了:
宋亚轩“你……不用故意吵我,你的脚步声,我认得。”
我猛地回头,撞进他看向我的眼眸里,那眼睛黑沉沉的,像是蕴着化不开的浓雾,却又因为这句话,透出一种奇异专注的微光。
那年冬天,我和宋亚轩渐渐熟悉起来。
我开始主动找他说话,笨拙地分享我的玩具和零食,甚至后来,胆大包天地怂恿他偷偷溜出家门,去探索外面那个对我们而言都还很新奇的世界。
有一次,我们去电视上看到过的小吃街乱逛,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少年盯上了,他们把我们堵在了一个僻静的胡同里。
龙套“哟,俩小少爷小姐,穿得不错啊,借点钱给哥哥们花花?”
他们围上来,眼神不善。
其中一个黄毛盯着我,咧嘴笑得不怀好意:
龙套“这小妹妹真水灵,陪哥哥玩玩儿?”
说着那只脏手朝我伸过来。
我吓得僵住。
下一秒,那个一直安静跟在我身后的少年,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撞开黄毛,
他用他并不宽阔的背脊将我死死护在身后,对着那群比他高大的人,声音发颤却凶狠异常:
宋亚轩“别碰她!”
龙套“哟,你这小子才多大,就想玩英雄救美那套,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龙套“兄弟们,上!”
混乱中,宋亚轩把我紧紧按在墙角,用身体替我挡开所有拳脚。
额头破了,血渗出来,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眼神亮得吓人,死死瞪着那些人。
有人在附近经过,听到动静报了警,警察赶来的呵斥声吓跑了那些混混,宋亚轩才终于松开了我。
他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反而第一时间去看我,紧张地问:
宋亚轩你有没有受伤?
我看着他那张挂彩却写满担忧的脸,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心疼,愧疚、同情……
心中某个地方又酸又软,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感和安全感牢牢攫住了我。
就是从那个冬天,从那一刻开始,我真正走向他,从此眼里心里,再也看不见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