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觉醒的碎片

第六章：觉醒的碎片

"不！放开我——"

沈清秋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她的白色单衣，黏腻地贴在背上。她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收缩，一抹暗红色的光芒从眼底闪过，转瞬即逝。

竹舍内一片寂静，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在回荡。窗外，一轮血月高悬，给房间蒙上一层诡异的红晕。

"又是那个梦..."沈清秋颤抖着抱住自己的肩膀，试图止住身体的战栗。

梦中，她被困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无数双暗红色的眼睛从四面八方注视着她。一个嘶哑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去死"这个词，像是宣告着她的命运。最可怕的是，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侵入她的神识，冰冷而粘腻，像一条毒蛇往她脑子里钻。

沈清秋伸手摸向颈后，那里的皮肤隐隐作痛——是柳清歌之前点过的穴位。当时他解释说这是为了阻止那股阴冷灵力的扩散，但现在看来，效果正在减弱。

她摸索着点燃床头的灯盏，昏黄的光芒驱散了些许黑暗。借着灯光，她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尖隐约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这是...怎么回事？"沈清秋喃喃自语，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竹舍的门被轻轻推开，岳清源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看到沈清秋已经醒了，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小九，你醒了。正好，我刚煮了安神茶。"

沈清秋怔怔地看着岳清源。他仍穿着白天的衣袍，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这个认知让她心头一暖："掌门师兄...你一直在这里？"

岳清源将茶放在床头的小几上，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柳师弟有要事处理，我替他守一会儿。"他的目光落在沈清秋颤抖的手指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做噩梦了？"

沈清秋点点头，将手藏进被子里："我梦到...黑暗，还有眼睛...红色的眼睛..."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容器"这个词。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词背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不能轻易说出口。

岳清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拂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喝点茶吧，会好受些。"

他的手指温暖干燥，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沈清秋不自觉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心。恍惚间，一段记忆碎片闪过脑海——

年幼的她蜷缩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哭泣，一个少年推开破旧的门扉，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少年蹲下身，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小九别怕，七哥来了..."

"七哥..."沈清秋突然开口，"是你吗？..."

岳清源的手微微一顿："你想起来了？"

"只是一点点..."沈清秋努力抓住那个转瞬即逝的画面，"你...来找过我？在一个很黑的地方？"

岳清源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像是愧疚，又像是怀念："是的。那时候你被人贩子关在狗屋里，三天没吃没喝。"

"为什么...我会被关起来？"

"因为你为了让我不受罚把讨到的铜钱都给了我，人贩子因为你没有交够钱……"岳清源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那个疯子他把你拖进院子里打了一顿，然后把你关在狗屋里，我差点以为你会……会离开我。"

这个词像一把钝刀刺进沈清秋的心脏。她猛地抬头，看向岳清源。对方的表情痛苦，但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我不记得了..."沈清秋喃喃道，"但我感觉...那很重要..."

岳清源勉强笑了笑："不急，慢慢来，这不是什么好的记忆忘了便忘了吧。先喝茶吧，要凉了。"

沈清秋接过茶杯，温热的茶汤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她小口啜饮，感觉一股暖流从喉咙滑入胃里，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颤抖的手指终于平静下来。

"好些了吗？"岳清源问。

沈清秋点点头："谢谢师兄。"

岳清源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轻声道："天快亮了，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木师弟的研究进展。"

他起身离开，背影在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沈清秋突然有种冲动，想叫住他，问清楚他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过往，她总觉得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遗忘了。但最终，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关上，将自己再次留在寂静中。

茶中的安神成分开始发挥作用，沈清秋的眼皮渐渐沉重。就在她即将坠入梦乡时，一股尖锐的疼痛突然从丹田炸开，瞬间蔓延至全身。

"啊！"她痛呼一声，茶杯从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碎成几片。

那股阴冷的灵力再次活跃起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她经脉中游走。沈清秋蜷缩在床上，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能感觉到，这股灵力正在吞噬她原本的清静峰灵力，每吞噬一分，就壮大一分。

门再次被推开，这次冲进来的是木清芳和柳清歌。看到沈清秋痛苦的样子，木清芳立刻上前，手指搭上她的脉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情况恶化了！"他急促地说，"那股阴冷灵力正在加速侵蚀她的经脉！"

柳清歌二话不说，上前按住沈清秋的肩膀，一股清凉的灵力注入她体内，暂时缓解了疼痛。

"能撑多久？"柳清歌沉声问。

木清芳摇头："不确定。我需要立刻调整药方。"他匆匆从药箱中取出几瓶丹药，"先服下这些，暂时压制住它。"

在两人的帮助下，沈清秋勉强吞下了药丸。药效发作后，疼痛渐渐减轻，但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虚弱不堪。

"沈师姐，你必须保持冷静。"木清芳严肃地说，"情绪波动会加速那股灵力的扩散。"

沈清秋艰难地点点头，声音嘶哑："它...到底是什么？"

木清芳和柳清歌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怀疑是某种高阶夺舍术的残留。"木清芳最终说道，"有人试图占据你的身体，但没有完全成功，留下了这股侵蚀性灵力。"

沈清秋心头一震："是...那个占据我身体五年的灵魂？"

"不太像。"柳清歌否定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突然住口，生硬地转移话题，"总之不是他。"

沈清秋敏锐地注意到他话中的回避，但现在她没有精力追问。药效开始全面发作，一股沉重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睡吧。"木清芳轻声道，"我会守着你的灵力变化。"

沈清秋想要点头，但眼皮已经不受控制地合上。在陷入黑暗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柳清歌紧锁的眉头和木清芳忧虑的眼神。

......

当沈清秋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竹舍内只有她一人，床头的小几上放着新的药瓶和一张字条。她拿起来，认出是木清芳的笔迹：

"沈师姐，我去药庐调整药方，午时回来。药丸每两个时辰服一次。如有异常，立刻捏碎玉简通知我。——木清芳"

字条旁边果然放着一枚小小的玉简，通体碧绿，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

沈清秋慢慢坐起身，感觉比昨晚好了许多。那股阴冷灵力仍在体内，但像是被暂时封印了，不再四处肆虐。她按照医嘱服下药丸，然后起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依然是清静峰首座的制式青白长袍。

穿戴整齐后，她推开竹舍的门，明媚的阳光立刻洒了进来。沈清秋眯起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外面的景象——清静峰的竹林在晨风中轻轻摇曳，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宛如仙境。

这样美好的景象，与她体内的那股莫名的力量形成了鲜明对比。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决定去藏书阁看看。既然木清芳说那股阴冷灵力与夺舍术有关，或许能在古籍中找到线索。

清静峰的藏书阁位于主殿后方，是一座三层的木结构建筑。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纸张和墨香混合的气息，让沈清秋莫名感到熟悉。她沿着书架慢慢走着，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古籍的书脊，希望能触发更多记忆。

"《灵脉详解》、《神魂要术》、《心法大全》..."她轻声念出书名，却没有停下脚步。直到一个暗红色的书脊吸引了她的注意——《夺舍禁术考》。

沈清秋的心跳加速了。她小心翼翼地取下这本书，厚重的封面上用金粉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图案——一个人形被黑雾缠绕，眼睛部位是两个血红的点。

翻开第一页，上面用朱砂写着警告："夺舍之术，逆天而行，习者必遭天谴。"

沈清秋强忍着不适继续往下读。书中详细记载了各种夺舍的方法和案例，大多数都极其残忍——需要先摧毁原主的神魂，才能让外来者占据身体。但其中一页被特别标注了出来，标题是《共生夺舍》。

"...特殊体质者可容纳双魂共生，然需主魂自愿退让，或极度虚弱..."

沈清秋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这段话似乎在暗示什么，关于她自己的情况。她急切地往下读，却发现下一页被人撕掉了，只留下残破的边缘。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翻遍全书也没找到缺失的那页。

就在这时，一段记忆突然闪回——

她站在某个黑暗的空间里，对面是一个面容模糊的男子。男子对她说了什么，然后伸手按在她的额头上。剧痛中，她感觉自己的神魂被硬生生撕裂...

"啊！"沈清秋捂住头，书从手中掉落，重重砸在地上。

记忆碎片还在继续——

她高烧之时，一道青光飞入她体内...

某个声音在说："系统启动，宿主沈垣，已确认..."

"沈……垣……"沈清秋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随即困惑地皱眉，"为什么我会..."

"沈师姐？你还好吗？"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沈清秋转身，看到尚清华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一摞书，眼镜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尚...师弟？"沈清秋试探性地叫道。

尚清华快步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夺舍禁术考》，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沈师姐怎么在看这个？"

"我想...了解一下我体内的情况。"沈清秋老实回答，"木师弟说可能是夺舍术的残留。"

尚清华推了推眼镜："这个...确实有可能。"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沈师姐，你刚才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我听到你喊谁的名字..."虽然沈清秋的声音很小，但尚清华听的很清楚，沈清秋刚刚分明叫的是“沈垣”，她是怎么知道黄瓜兄的真名的？

沈清秋点头："一些记忆碎片。我听到一个……声音，它说什么系统启动，宿主沈垣"

尚清华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会不会是沈师姐你搞错了?"尚清华没有想到沈清秋想起居然会是系统和沈垣的存在，他突然有种不会的预感。

沈清秋敏锐地察觉到尚清华话中的保留："尚师弟，你知道什么对不对？关于我失踪的真相？"

尚清华的眼神闪烁："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有些事，可能还是等掌门师兄告诉你比较合适。"

又是这样。每个人都对她有所隐瞒。沈清秋感到一阵烦躁，那股阴冷灵力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波动，又开始蠢蠢欲动。她连忙深呼吸，平复心情。

"至少告诉我，"她尽量平静地问，"那个占了我身体的人到底在哪里？"

尚清华的表情更加尴尬了："那个他...呃...现在和正和洛冰河在一起。"

"洛冰河？"沈清秋皱眉，随即恍然大悟，"你说的是我的徒弟?"

尚清华点点头："自从你...回来后，'沈仙师'就带着洛冰河离开了苍穹山。据说是去游历了。"

沈清秋心头一震。那个冒牌货不仅占据她的身体，还带走了她的徒弟？而且听起来，洛冰河似乎很追随那个冒牌货...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像是嫉妒，又像是失落。

尚清华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连忙道："沈师姐别误会。当时情况特殊...那个'沈仙师'虽然是个冒牌货，但他对洛冰河确实很好，甚至..."

"甚至什么？"

"甚至为救他自爆。"尚清华轻声道，"就是从那时起，洛冰河对他死心塌地的。"

沈清秋沉默了。她无法想象自己会为任何人挡致命一击——至少在记忆中，她是个冷静自持到近乎冷漠的人。那个冒牌货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且这好像是她辛苦修炼得来的修为吧？他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用她苦修的修为去救人，他就不考虑一下她这个正主吗？

"沈师姐？"尚清华小心翼翼地唤道，"你还好吗？"

沈清秋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事。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尚清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木清芳匆匆跑进藏书阁，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沈师姐！原来你在这里。"他松了口气，"我回竹舍没找到你，差点以为..."

"抱歉，让你担心了。"沈清秋歉意地说，"我只是想查些资料。"

木清芳的目光落在尚清华手中的《夺舍禁术考》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沈师姐，这些禁术对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情绪波动会加速那股灵力的扩散。"

沈清秋点头："我明白了。不会再看了。"

木清芳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我调整了药方，新药应该能更好地压制那股灵力。岳师兄也在找你，说是有要事相商。"

沈清秋向尚清华道别，跟着木清芳离开藏书阁。走在回主殿的路上，她突然问道："木师弟，那个占据我身体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木清芳愣了一下，然后面露尴尬："不知道，我们一直以为……。"

"不知道吗……"沈清秋轻声重复，不知为何她心头一颤像是触动了某根深埋的弦，和她朝夕相处的同门一直都没有发现沈清秋的身体里实际上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她自嘲的笑了笑，感觉自己就不应该回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奇异的感应突然从远方传来——某种与她有着神秘联系的存在正在接近。沈清秋猛地停住脚步，望向天际。

"怎么了？"木清芳疑惑地问。

沈清秋没有立刻回答。她专注地感受着那股感应，隐约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灵力波动...像是另一个自己...

"他回来了。"沈清秋轻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个夺舍我的人...正在回苍穹山的路上。"

与此同时，她体内的阴冷灵力突然活跃起来，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猎物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