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眼中的是谁
魔界与人间的交界处，黑雾如浓稠的墨汁翻涌，遮天蔽日。沈垣立在悬崖边缘，凛冽的罡风掀起他的衣角，望着远处不断翻涌的魔气，眉头紧锁成川字。一个月前，他们重创了系统，使其仓皇逃离，可如今这诡异的平静却令人不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每一丝空气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师尊，风大。"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轻轻披在沈垣肩头。他回头，撞进洛冰河盛满关切的桃花眼。自他踏入魔界，洛冰河便如影随形，寸步不离，生怕他遭遇一丝危险。
"谢谢。"沈垣拢了拢外袍，目光再次投向远方，"还是没有消息吗？"
洛冰河摇了摇头，神色凝重："派出去的探子都没回来。魔界现在...很不太平。"
沈垣听出了他话语间暗藏的忧虑。作为曾经的魔界霸主，洛冰河在魔界仍有不少旧部。如今连他们都音讯全无，局势恐怕比想象中更为严峻。
"你觉得系统来魔界是为了什么？"沈垣突然发问。
洛冰河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魔气...或者...我。"
确实，系统曾妄图控制洛冰河，好在被他们及时阻止。
"我不会让它得逞的。"洛冰河眼神坚定，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无论它想要什么。"
沈垣转头看向他。阳光为洛冰河俊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五年时光匆匆而过，曾经青涩的少年已成长为挺拔的青年，唯有眼中对他的执着，从未改变。
"冰河..."沈垣犹豫许久，还是问出了藏在心底的疑惑，"你看着我的时候，到底在看谁？"
洛冰河明显一怔："师尊...何出此言？"
"你知道我的意思。"沈垣苦笑着，"现在真正的沈清秋回来了，而我...只是个冒牌货。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顶着这张脸，这个身份，还是..."
"是您！"洛冰河急切地打断他，"从来都是您！"
沈垣摇头："可最初吸引你的，不正是'沈清秋'这个身份吗？如果当初穿越到这个身体的不是我，是别人..."
"没有如果。"洛冰河猛地抓住沈垣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他生疼，"这些年是您教我剑法心诀，是您..."他的声音哽咽，"是您为救我自爆..."
沈垣看着交握的双手，心中五味杂陈。洛冰河说得没错，这五年来，他们朝夕相处，生死与共。但每当想起原著中洛冰河对沈清秋的执着，他就忍不住怀疑——这份感情，究竟是对"师尊"身份的依恋，还是对"沈垣"这个人的爱意？
"师尊不信我？"洛冰河的声音带着受伤的意味。
沈垣抽回手，轻叹一声："回去吧，岳师兄该等急了。"
回程路上，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沈垣走在前面，却能清晰感受到洛冰河灼热的目光一直黏在自己背上，仿佛要烧出个洞来。
苍穹山派，穹顶峰大殿内。
岳清源的伤势已有好转，已能主持简单的会议。各峰首座齐聚一堂，商讨应对之策。沈清秋坐在岳清源身侧，时不时低声与他交流。
沈垣看着这一幕，心中既欣慰又酸楚。欣慰的是妹妹终于找回重要记忆，能与众人和睦相处；酸楚的是，他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沈师弟。"岳清源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魔界那边可有新消息？"
沈垣摇头："派出去的探子都没回来。但我担心...系统很可能在收集魔气恢复力量。"
"或者寻找新的宿主。"柳清歌冷冷补充，"它控制过岳师兄，知道掌门级别的身体有多好用。"
这个推测让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如果系统真的控制了某个魔族高手，甚至魔尊...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洛冰河。作为曾经的魔尊，他无疑是最佳目标，更何况系统之前差点就得手。
"我会小心的。"洛冰河语气平静，"心魔剑对神魂攻击有特殊抗性，系统没那么容易控制我。"
岳清源点头："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做好准备。各峰加强戒备，尤其是防护阵法要随时开启。"
会议结束后，沈垣独自走向清静峰。自从沈清秋回来，他便搬出主殿，暂居偏院。虽然沈清秋让他继续担任峰主，但他自觉不妥——毕竟真正的沈清秋已经归来。
"师尊。"
洛冰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垣回头，见徒弟站在几步外，欲言又止。
"有事？"沈垣问。
"弟子...想请教剑法。"洛冰河低声道，"最近修炼遇到了瓶颈。"
沈垣知道这是借口。以洛冰河的修为，早已无需他指导。但看着徒弟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来吧。"
清静峰后山的练武场空无一人。沈垣折了根竹枝当作剑，示意洛冰河开始。洛冰河拔出心魔剑，却明显心不在焉，几个基础动作都做得僵硬别扭。
"停。"沈垣皱眉，"你的心思根本不在剑上。"
洛冰河收剑而立，眼中闪过慌乱："抱歉，师尊..."
"到底怎么了？"沈垣放下竹枝，"从昨天起你就怪怪的。"
洛冰河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师尊你可不可以别不要我。"
"什么？"沈垣吓了一跳，"起来说话。"
洛冰河却不肯起身："师尊你答应我，我就起来。"
沈垣的心跳陡然加快："什么意思？"
"弟子真的..."洛冰河声音痛苦而困惑，"真的是爱你的啊，师尊。师尊你等等，弟子会证明的，只是沈……沈仙子到底曾经是我的师尊。弟子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态度对她。"
沈垣的手微微发抖。"起来。"他最终说道，声音出奇地平静，"这不是你的错。"
洛冰河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师尊...不厌恶我？"
"我为什么要厌恶你？"沈垣苦笑，"感情这种事...本来就很复杂。"
洛冰河站起身，却仍不敢靠近："那师尊...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问吧。"
"您问我看着您时在看谁..."洛冰河直视他的眼睛，"那您看着我的时候，看到的是原著中的洛冰河，还是...现在的我？师尊你是害怕我像原著里的洛冰河一样才和我在一起的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刺入沈垣心脏。是啊，他一直质问洛冰河眼中的自己是谁，可他自己呢？是否也一直带着"原著滤镜"看待洛冰河？
"我..."沈垣刚要回答，突然一阵心悸袭来。他捂住胸口，脸色瞬间煞白。
"师尊！"洛冰河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怎么了？"
沈垣说不出话。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断断续续却清晰的机械音：
【宿主...锁定...准备...回收...】
"系统...回来了..."沈垣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随即感到天旋地转。
洛冰河二话不说抱起他，御剑直奔千草峰。途中，沈垣意识时断时续，系统的声音如附骨之疽：
【容器...准备就绪...回收程序...启动...】
"闭嘴！"沈垣在意识中怒吼，"滚出我的脑子！"
系统诡异地笑了：
【晚了...他已经来了...】
"谁？"沈垣下意识问出声。
洛冰河低头看他："师尊？您在跟谁说话？"
沈垣还未回答，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袭来！洛冰河本能地转身护住沈垣，黑影擦过他的肩膀，带出一串血珠。
"什么人！"洛冰河厉喝，心魔剑已然出鞘。
黑影在不远处显形——一个全身笼罩黑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正是之前在边境森林拦截他们的暗影族！
"魔尊大人何必紧张？"黑袍人声音嘶哑，"在下只是奉主人之命，来取回属于他的东西。"
"你的主人是谁？"洛冰河将沈垣护在身后，剑尖直指黑袍人。
黑袍人发出刺耳的笑声："您很快就知道了。"他的目光越过洛冰河，落在沈垣身上，"容器准备好了吗？主人已经等不及了。"
"找死！"洛冰河怒喝一声，心魔剑腾起幽蓝火焰，直取黑袍人咽喉。
黑袍人不闪不避，轻轻挥手，一道黑雾吞噬了洛冰河的剑气。与此同时，又有三个黑袍人从不同方向现身，将两人团团围住。
"师尊，抓紧我。"洛冰河低声道，"我带您冲出去。"
沈垣点头，紧紧抓住洛冰河的衣襟。他头痛欲裂，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荡，但此刻必须集中精神应对危机。
洛冰河突然变招，心魔剑划出完美圆弧，剑气如涟漪扩散，逼退四名黑袍人。他抓住空隙，抱着沈垣冲天而起——
"想走？"为首的银面具黑袍人冷笑，一道黑芒直袭沈垣后背！
洛冰河察觉危险，在半空硬生生扭转身体，用背部承受了这一击。
"唔！"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但御剑速度丝毫未减。
沈垣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如刀绞："放我下来！你自己走！"
"不可能。"洛冰河咬牙，手臂却收得更紧。
身后黑袍人紧追不舍。洛冰河突然变向，朝着一处山谷俯冲而下。在即将触地的瞬间，他猛地转身，将沈垣护在怀中，自己的背部重重撞上山壁！
"冰河！"沈垣惊呼，感到温热的液体浸透衣襟。
洛冰河强撑着站起来，将沈垣推到一个隐蔽的山洞入口："师尊...快走...去千草峰..."
"那你呢？"沈垣死死抓住他的手。
洛冰河露出虚弱的笑容："弟子断后。"
"不行！"沈垣厉声道，"我不会丢下你！"
黑袍人的笑声从上方传来："真是感人的师徒情。可惜...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
四道黑影落在山洞前，步步逼近。洛冰河握紧心魔剑，挡在沈垣前面，尽管身体已摇摇欲坠。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剑光从天而降，精准劈在黑袍人与两人之间！
"清静峰的地界，岂容魔族放肆！"
沈清秋的声音如冰雪般凛冽。她青衣飞扬，修雅剑在手，身后是柳清歌和数名苍穹山弟子。
"撤！"银面具黑袍人当机立断，四人化作黑雾消散。
沈清秋没有追击，而是快步走到沈垣面前："你没事吧？"
沈垣摇头，急切道："我没事，但冰河受伤了！"
柳清歌已经扶住摇摇欲坠的洛冰河，检查伤势："不轻，需要立刻处理。"
"回千草峰。"沈清秋果断道，"我带沈垣，你带洛冰河。"
沈垣想说自己能走，但一阵眩晕让他站立不稳。沈清秋眼疾手快扶住他，皱眉道："你的脸色很差。"
"系统...又出现了..."沈垣艰难地说，"它说...要回收我..."
沈清秋脸色瞬间煞白。她看向柳清歌，两人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先回去再说。"柳清歌抱起昏迷的洛冰河，御剑而起。
沈清秋也带着沈垣跟上。在前往千草峰的路上，沈清秋微微侧过头看向沈垣，声音坚定如铁："我不会让它得逞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沈垣看着她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丝安慰。至少，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血脉相连的妹妹，有誓死保护他的徒弟。即便这一切始于系统的阴谋，但此刻的感情与羁绊，真实而滚烫，值得他为之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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