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魇中惊梦
苍穹山派的夜色总是格外清冷,月光透过清静峰的竹影,在窗棂上投下斑驳的剪影。洛冰河独自盘坐在练功房内,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雾——那是系统残留能量作祟的痕迹。他本想借闭关驱逐这股邪力,却在运功调息时,一阵刺骨寒意顺着经脉窜入识海。
意识坠入黑暗的刹那,场景骤变。焦土之上,苍穹山派的巍峨建筑尽数化为废墟,断壁残垣间横七竖八地躺着熟悉的身影。齐清萋的佩剑断成两截,岳清源的身躯被数千支箭贯穿;明帆瞪大的双眼中凝固着惊恐,显然是被人扔下万蚁窟;就连向来淡然的木清芳也倒在血泊中,白衣被鲜血浸染得暗红,面容苍白如纸。画面一转,洛冰河发现自己置身魔宫地牢,沈清秋四肢被锁链禁锢,另一个自己正缓步走近。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暴怒的魔尊竟徒手扯下了沈清秋的手脚。
"不——!"洛冰河嘶吼着冲向那道身影,却发现双手径直穿过了沈清秋的身体。阴森的笑声从身后传来,他猛然转身,只见身着墨色长袍、周身魔气翻涌的"自己"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片惨状。那双眼中疯狂与仇恨的神色,与记忆中被师尊推下无间深渊时如出一辙。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苍穹山派,这就是你拼死守护的人。"魔化的洛冰河声音冰冷刺骨,"看看他们的下场,多可笑。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洛冰河踉跄后退,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呜咽。满地狼藉的景象,与原著中自己将师尊做成"人彘"的惨烈结局重叠,仿佛命运早已写好的剧本正在眼前上演。五年前师尊为救他自爆金丹的画面,与此刻地牢里沈清秋的惨状疯狂交织,让他的心脏如同被无数根钢针扎透。记忆突然闪回某个雪夜,沈垣用自己的披风裹住他冻僵的手,轻声说"冰河别怕",可如今那温暖的声音却与魔化的嘲讽不断重叠。
"不可能……不会是这样的……"他双手抱头喃喃自语,试图驱散幻象。但魔化的声音却如附骨之疽:"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不过是重蹈覆辙罢了。他靠近你,不过是因为恐惧,害怕你再次堕魔!"
冷汗浸透衣衫,洛冰河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在练功房内。梦境带来的恐惧如实质般压在胸口,那个疑问像根刺扎进心底:师尊对他的好,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对原著结局的恐惧?
"那不是真的..."洛冰河捂住脸,喉咙发紧。可沈垣曾隐晦提及,这个世界源于小说《狂傲仙魔途》,而书中的洛冰河,正是这般丧心病狂的恶魔。那些与师尊相处的温馨画面——竹林里的剑招指点、雨夜共撑的油纸伞、生死关头的舍命相护,此刻竟都变得模糊起来,被魔化声音里的质疑一点点吞噬。他忽然想起沈垣总爱用袖口为他擦拭嘴角的糕点碎屑,当时他以为那是独属于自己的温柔,现在却开始怀疑,那是不是只是师尊出于愧疚的补偿。
"系统残留的影响?"他突然想到。自上次系统试图控制他后,心魔剑便时常传来诡异波动。或许正是这些残留能量,让他窥见了平行世界的惨剧。但更深的恐惧却在心底蔓延:如果系统展现的是本该发生的命运,那师尊又该承受多少煎熬?想到沈垣可能一直在恐惧中强颜欢笑,洛冰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走到铜镜前,洛冰河盯着镜中与魔尊一模一样的面容,胃部传来一阵绞痛。"师尊..."他无意识呢喃,"您看到的...是我,还是他?"这个疑问如野草疯长——沈垣的温柔,会不会只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的权宜之计?那些在他受伤时颤抖的手,在他委屈时心疼的眼神,难道全是出于对未来的恐惧?他突然记起有次重伤昏迷,迷迷糊糊间听见沈垣说"只要冰河活着就好",那时他以为那是爱,现在却不确定那是不是绝望的妥协。
一拳砸向镜面,裂纹如蛛网蔓延,将他的脸分割成扭曲的碎片。就在这时,纱华铃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尊上?您没事吧?"
"滚!"洛冰河失控怒吼,随即又为自己的失态懊悔,"抱歉...我需要静一静。"他跌坐在满地碎片中,指尖被镜面割出细小的血痕,却感觉不到疼痛。那些曾以为坚不可摧的信任,此刻竟像这破碎的镜子般脆弱。月光透过裂纹洒在他脸上,恍惚间他又看到沈垣在月下为他披衣的模样,可当他伸手触碰,只有冰冷的玻璃碎片。
待纱华铃退下,洛冰河望着破碎的镜面,孤独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迫切渴望见到沈垣,却又害怕面对那个可能的答案。如果师尊真的只是因为恐惧而留在他身边,他宁愿从未拥有过这份温暖。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沈垣教他辨认草药时的耐心,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的决绝,还有每次叫他"冰河"时那带着笑意的尾音,此刻都成了凌迟的刀。
突然,胸口传来灼痛。低头看去,一枚与系统核心纹路如出一辙的黑色印记正在皮肤下诡异地蠕动,断断续续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抹杀...既定结局...修正...」呼啸的风声中,竹影在窗纸上摇曳,仿佛无数张狞笑的脸。洛冰河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意识到,系统不仅要摧毁他的理智,更要撕碎他与师尊之间最后的羁绊。而那印记每蠕动一分,都像在割裂他对沈垣的期待。
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洛冰河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沈垣住处。远远望见沈垣与沈清秋在庭院相谈甚欢,两人脸上的笑意如同一把利刃,割开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真正的沈清秋已然归来,自己与师尊之间,似乎横亘着一道无形的鸿沟。他突然想起初遇沈垣时,对方笨拙却温暖的关怀,那时的自己还不懂,原来真心是这样容易破碎。那时沈垣塞给他一颗糖,说"以后苦的日子,就想着甜",可现在连那份甜都变得苦涩。
"师尊……"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垣回头,见他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关切问道:"冰河,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洛冰河下意识捂住仍在发烫的胸口印记,却被沈清秋敏锐察觉:"你身上魔气波动异常,发生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最终将满腹疑问咽回喉咙,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弟子没事,只是昨夜练功累了。"转身离开时,他听见沈垣在身后轻轻叹气,那声叹息像根羽毛,却重重压在他的心口。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胸口的印记在发烫,而记忆里沈垣的温度却在逐渐冷却。洛冰河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心口的印记。当皮肤触碰到诡异纹路的瞬间,地牢里沈清秋的惨状、魔化的话语再次在脑海闪现。他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残留的系统能量,正在将梦境中的结局,悄然推向现实。而他与师尊之间,或许即将迎来一场比梦境更残酷的考验——不仅要对抗系统的阴谋,更要直面彼此心中最深的怀疑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