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魔纹之惑

血月之夜前两日，苍穹山派清静峰秘境。

沈垣望着洛冰河脖颈处蜿蜒的黑色魔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前日竹下告白时，洛冰河悄悄塞给他的定情信物。温润的玉质还残留着少年掌心的温度，此刻魔纹却如活物般在苍白皮肤下游走，与少年郑重承诺时眼底的炽热形成刺痛的反差。山风掠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挣扎叹息。记忆突然闪回昨日清晨，洛冰河带着新鲜采摘的野莓来找他，眉眼弯弯地说“给你尝尝”，那抹甜意还萦绕在舌尖，此刻却化作心口的酸涩。

"又发作了？"沈清秋握紧修雅剑，剑穗在风中剧烈震颤。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敏锐捕捉到洛冰河周身魔气翻涌的频率——每当自己靠近，魔气便如沸腾的岩浆般肆虐，这与昨夜在天一阁古籍中推断的完全吻合。沈家血脉对魔族的压制之力，正在唤醒系统残留的侵蚀，如同往伤口上撒盐。沈清秋余光瞥见沈垣发白的指节，想起幼年时弟弟为了护住她与恶犬搏斗，如今这双手却要承受同样的颤抖。

洛冰河单膝重重跪地，碎石在掌心碾作齑粉。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将即将脱口的嘶吼咽回喉咙。魔纹已攀至右眼，在皮肤上灼烧出诡异图腾，狰狞的纹路爬过他俊美的面容，仿佛要将他的灵魂吞噬。而他却偏头避开沈垣伸来的手，声音沙哑破碎："别...别碰我！" 恍惚间，沈垣仿佛看到无间深渊底那个蜷缩的少年，浑身是伤却固执地推开所有温暖，此刻的洛冰河，又何尝不是在重复相同的自我保护。

这句话如冰锥刺进沈垣心脏。三日前竹林里十指相扣的温度还未消散，此刻洛冰河却像只被围困的困兽，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抗拒。他不顾沈清秋阻拦，强行扣住少年手腕，掌心传来滚烫的温度："看着我！你说过要护我周全，现在该换我守着你了！" 沈垣突然想起穿越初至时，洛冰河偷偷藏起他打湿的布鞋，用体温焐干的模样，那时少年的手也是这般滚烫，烫得他眼眶发酸。

灵力相触的瞬间，沈垣瞳孔骤缩。洛冰河体内肆虐的魔气中，裹挟着与留影石里如出一辙的阴冷气息——正是系统的残党！而更可怕的是，随着沈清秋灵力压制，这股力量竟在反向吞噬洛冰河的心智，将他眼底的清明一点点染成猩红。少年脖颈青筋暴起，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鸣，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沈清秋突然想起古籍中记载的"魔心蚀骨"，那些被魔气吞噬的修士，临终前都会撕咬最亲近之人，这个认知让她握剑的手渗出冷汗。

"停手！"沈垣猛地将洛冰河护在身后，后背抵着少年颤抖的身躯，"你的灵力会激化系统残留！" 洛冰河无意识地咬住他肩膀，沈垣强忍着疼痛，却在触及少年发间熟悉的皂角香时，险些溃不成军。那是他们共同制作的香块，洛冰河总说"这样师尊抱我的时候，就能闻到甜甜的味道"，此刻这味道却混着血腥气，刺得鼻腔发疼。

沈清秋剑指微颤，青光消散的刹那，洛冰河瘫倒在沈垣怀中。少年滚烫的呼吸喷在颈侧，魔纹却仍在缓慢蠕动，像是蛰伏的毒蛇。沈垣颤抖着解开他领口，看见锁骨处赫然浮现出与祭坛上相似的魔纹——那是系统在布置的定位印记，如同死亡倒计时的刻度。洛冰河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梦呓般呢喃："师尊...别走..." 这让沈垣想起洛冰河高烧说胡话的夜晚，也是这般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生怕被抛弃。

"古籍记载没错。"沈清秋翻开泛黄书页，指尖停在某处批注，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魔族遇强则反，而系统在利用这种特性...它要将洛冰河炼成弑主之刃。" 她突然发现书页边缘有半枚褪色的指印，像是多年前某人翻阅时太过用力留下的痕迹，不知那位前辈是否也面临过同样绝望的困境。

洛冰河突然抓住沈垣手腕，指甲深深掐入皮肉，几乎要见骨。他的声音破碎如风中残烛："师尊...你说过会等我...可我好像快撑不住了..."这句话与昨夜梦中呼唤"沈垣"的炽热判若两人。沈垣这才惊觉，少年强装的镇定早已千疮百孔，那些关于"身份"的迷茫、"替身"的恐惧，正在被系统编织成致命牢笼。他突然想起洛冰河曾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不是书里的洛冰河，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此刻这句话在耳畔炸响，让他红了眼眶。

沈清秋和沈垣两人商议后决定冒险一试。当沈清秋的灵力再次激起魔纹暴动时，洛冰河失控的利爪擦过沈垣脸颊，在皮肤上留下血痕。血腥味刺激得他瞳孔竖成细线，周身魔气暴涨，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失控。却在即将触及沈垣咽喉时，被一道温暖的灵力包裹——是沈垣将自身灵力化作丝线，温柔却固执地缠绕住暴走的魔气。洛冰河恍惚间看到沈垣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画面，那时的沈垣也是这般固执，明明自己重伤却笑着说"冰河别怕"。

"还记得竹林里的承诺吗？"沈垣额头抵着他，声音带着哭腔，"你说会等我理清心意，现在该换你相信我了。"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洛冰河被恐惧锁住的心防。少年原本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当那缕染着系统气息的魔气被逼出时，他终于脱力倒下，昏迷前最后一句话轻如叹息："原来你真的...分得清我是谁..." 沈垣抱着他慢慢坐下，轻轻擦去少年额间冷汗，就像无数个为他守夜的夜晚，心中默默发誓："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然而平静不过半日。当夜沈垣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推开门便看见洛冰河倚在墙边，魔纹从袖口蔓延至脖颈，双眼猩红如血。不等他开口，少年已将他抵在墙上，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碾碎。滚烫的呼吸带着魔气喷在耳畔，话语中满是痛苦与怨怼："你说爱我...可你看沈清秋的眼神，就像我看你..." 洛冰河的声音里藏着沈垣从未听过的绝望，那是无数个独自舔舐伤口的夜晚，是害怕被取代的惶恐，此刻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沈垣瞳孔骤缩。这正是他最害怕的——系统在将洛冰河内心最深的自卑与不安，淬炼成伤人的利刃。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沈清秋的剑气及时而至，却见洛冰河突然握住剑锋，任由鲜血顺着剑身滴落，笑容凄惨而绝望："沈垣，你敢说从未将我与原著比较？敢说若我没有这张脸，你还会..." 沈垣想起初遇时，洛冰河总爱低着头，以为自己配不上师尊的目光，此刻这个认知如万箭穿心。

"够了！"沈垣挣脱桎梏，捧住少年染血的脸，泪水夺眶而出，"你以为我为何执着研究血脉之力？为何不顾危险救你？若只是怕重蹈原著覆辙，我大可以在你昏迷时杀了你！"他的声音发颤，眼中泛起水雾，"洛冰河，我要的从来不是完美无缺的徒弟，是那个会在我熬夜时默默添茶、会因一句夸奖红了耳根的你！是那个愿意为我跳下无间深渊，也愿意为我放弃魔尊重位的你！是连噩梦都在喊着要保护我的你！" 这些话积压在心底太久，此刻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出。

这番话让洛冰河僵在原地，猩红的眼眸中泛起涟漪，仿佛坚冰开始融化。沈垣趁机将灵力探入他经脉，发现系统竟在暗中构建传送阵——目标直指魔界祭坛！而此时，祭坛上的水晶球正映照着这边的场景，系统发出尖锐的笑声："多感人的场景！不过十日之后，这份深情...就会化作最锋利的刀！"银面具恭敬地举起符文："主人，定位已完成，洛冰河体内的魔纹就是最好的引路灯！" 洛冰河突然抓住沈垣的手，将脸埋入他掌心："对不起...我又差点伤害你..."声音里满是哽咽。

而在清静峰，沈垣握紧洛冰河逐渐冰冷的手，与沈清秋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起留影石中那个诡异的婴孩——原来系统的阴谋，早在沈家血脉诞生时便已埋下。战斗将至，他们不仅要守护爱人，更要改写被操控的命运。沈垣将洛冰河的手贴在自己胸口，轻声道："别怕，这次换我来保护你，我们一定能打破这该死的宿命。"窗外，乌云开始遮蔽月光，为即将到来的决战蒙上一层阴影。洛冰河却突然笑了，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有你在，我不怕。" 这句话让沈垣想起竹林告白时，少年也是这般坚定，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