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泥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沈隐的脸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清醒。图书馆那团蠕动黑暗的凝视，如同冰锥刺入他的颅骨，留下持续不断的寒意和回响。

他不敢回头，拼命向前奔跑，直到肺叶灼痛，才踉跄着停在一条昏暗的后巷口，扶着冰冷的砖墙剧烈干呕。

“无处可去……”

这个念头绝望地盘旋着，公寓是巢穴，图书馆是猎场，整个城市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而他就是网中央那只被无形蜘蛛盯上的飞虫。

幻曜的话在他脑中尖啸：“它们通常也‘看’到你了……”还有那本伪经上的字句：“可惑其目，暂阻其触……”

暂阻……

不是解决，不是驱散，仅仅是暂时的阻挡。但此刻，这微不足道的希望成了他唯一的浮木。

他需要材料银粉、黑石粉、还有……血。

深夜的街道，大部分店铺早已歇业。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像一具失魂的幽灵，最终在一个即将打烊售卖佛教用品和风水物件的狭小店铺前停下。

橱窗里摆着铜佛像、念珠、罗盘，以及一些矿石晶体。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他推开了店门，门铃发出沉闷的叮当声。

店里只有一个满头白发、眼神浑浊的老店主，正就着昏黄的灯光打着瞌睡。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几乎盖过了沈隐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非人甜腻。

“老板……”沈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有……银粉吗？还有，黑色……磨成粉的石头……比如黑曜石？”

老店主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打量了他一下，指了指柜台角落几个不起眼的纸包，“碎银子磨的粉，可不便宜。黑曜石粉倒是有，辟邪的。”

沈隐几乎是抢过那两小包粉末，匆匆付了钱，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老店主接过钞票，浑浊的眼睛似乎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悠悠地重新闭上了眼。

材料有了只，剩下最后一样。

他攥紧那两包冰冷的粉末，走向最近的公共卫生间。冰冷的白炽灯光下，镜子里的男人面色惨白如纸，眼窝深陷，瞳孔深处是无法掩饰的惊惶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疲惫。

他看起来就像刚从某个灾难现场爬出来，或者……刚从某个非人的拥抱中挣脱。

他拧开冷水，用力冲洗脸颊，试图压下那蚀骨的恐惧。水流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从背包里翻出一把折叠小刀——平时用来裁纸的。他深吸一口气，摊开左掌。刀刃冰冷地贴在掌心皮肤上，微微颤抖。

血……他的血……

为了阻挡那个……东西，那个宣称拥有他、渴望他、正在一步步侵蚀他现实的存在。

荒谬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让他放弃。但图书馆书架间那团蠕动的黑暗和公寓地板上虹彩的粘液图案，瞬间摧毁了所有犹豫。

他咬紧牙关，刀刃快速划过掌心。

尖锐的疼痛传来，鲜红的血珠迅速渗出，汇聚成一道细小的溪流，滴落在白色的陶瓷洗手池中，晕开刺目的红。

他忍着痛，迅速将银粉和黑石粉倒在撕下的记事本纸页上，然后将流血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将鲜血滴入混合物中。

粉末遇血，并没有发生什么奇异的反应，只是变成了一种暗红色的粘稠的糊状物，散发着金属和矿石的冰冷气味，混杂着血腥。

他扯下几张纸巾，胡乱包扎了一下掌心的伤口，疼痛持续地搏动着。

“接下来，是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