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再次翻开《玄君七章秘经》,将那张描绘着“逆涡之印”的书页摊开。
那图案极其复杂,由无数相互嵌套、旋转的几何线条构成,看久了仿佛整个意识都会被吸进去。
这绝非人类能自然构想出的符号,它蕴含着某种违背直觉、亵渎欧几里得几何的疯狂逻辑。
必须精确,书上的警告弥漫着不祥的气息:“若有谬误,非但不能阻隔,反成灯塔,引其速至……”
引其速至……
沈隐打了个寒颤,集中起全部精神,用手指蘸着那冰冷粘稠的血色混合物,开始在家卫生间的门板上艰难地临摹那个符号。
每一笔划都沉重无比。指尖的混合物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仿佛在吸收他体内的热量。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随着图案的逐渐成型而变得更加凝滞,那股非人的甜腻气息似乎被某种力量排斥开,但又在不远处躁动地徘徊,如同被激怒的野兽。
他全神贯注,汗珠从额角滑落,掌心的伤口在压力下隐隐作痛。
他绘制着那悖逆常理的线条,感觉自己不是在描绘一个符号,而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与未知法则的对话,或者说……对抗。
终于,最后一笔完成。
一个完整且暗红色的“逆涡之印”赫然出现在米白色的门板上,散发着血腥、矿物和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异常气息。
刹那间…… 仿佛有一层极薄极脆的玻璃罩子,以那扇门为中心,瞬间扩张开来,笼罩了整个狭小的卫生间。
那种无孔不入被粘稠注视的感觉……消失了。
不是逐渐减弱,而是像被一刀切断般,骤然隔绝。
沈隐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耳边那持续不断的、遥远的笛声与鼓点的幻觉也一并沉寂。
只剩下卫生间排风扇低沉的嗡嗡声,以及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寂静……正常的属于人类世界的寂静。
他双腿一软,沿着墙壁滑坐在地,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席卷而来。
“他成功了?这个荒诞源自疯人妄语的仪式,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他靠在冰冷的墙上,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淹没了他。掌心的疼痛和精神的极度透支,让他意识逐渐模糊。
在这被临时隔绝无比珍贵的正常空间里,他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昏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是被痒醒的
一种细微的……粘腻如同冰冷蜗牛爬过皮肤的触感,在他的左掌心持续不断地传来。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手……包扎伤口的纸巾已经被渗出的血液浸透,变得暗红。
而就在那暗红色的湿痕边缘,一丝极其细微、闪烁着虹彩的黑色粘液,正如同拥有生命的线虫,缓缓地、执着地,试图从伤口的位置钻入他的皮肉之下。
它似乎被门上的逆涡之印阻挡在外,无法直接侵入这个空间,于是便找到了这个唯一的与沈隐体内相连的缺口——他自己划出的伤口。
沈隐的睡意瞬间被前所未有的惊恐驱散!
他猛地想甩手,却发现那丝黑线般的粘液极其坚韧,不仅没有被甩掉,反而又向内钻了一丝。冰冷的带着非人渴念的异样感正顺着他的血液向上蔓延!
他手忙脚乱地扯掉被血浸透的纸巾,看到那虹彩的黑色正试图通过翻卷的皮肉伤口挤进去。
恐慌之下,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反应——他抓起旁边那把沾染了血迹的小刀,咬紧牙关。
对着伤口附近那被黑色粘液触碰到的皮肉,狠狠地剜了下去!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他喉咙里挤出,一小块皮肉被生生削下,混着那丝挣扎扭动的虹彩黑色,掉落在卫生间的地砖上。
那小块肉上的黑色粘液迅速失去了活性,化作一小滩普通暗色的污渍。
沈隐靠着墙,眼前发黑,几乎要再次昏厥。
新鲜的血液从掌心更大的创口中涌出,滴落在地,形成一滩更大的血泊。
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滩血和那小块属于自己的皮肉,一种极致的荒谬和恐怖扼住了他的喉咙。
门上,那个用他的血绘制的逆涡之印,依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顽强地阻挡着门外的存在。
但门内……
威胁已然以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触及了他。
那个存在……阿撒托斯……祂的侵蚀,无孔不入。
而祂的耐心,似乎正在耗尽。
沈隐颤抖着伸出右手,摸索到水龙头,打开冷水,疯狂地冲洗着左手上那可怖的新伤口,试图冲掉任何可能残留的、冰冷的、非人的触感。
水流声掩盖不住他破碎的喘息。
隔绝只是暂时的……
而代价,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