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慢慢想通了,或许是老天爷觉得她的日子太苦,让她换个身份重新活一次,或许是她欠了安陵容什么,要在这宫里护她一程。
她不再执着于“盛明兰”的过往,只是把那些日子里学到的“藏拙”“谨慎”“识人”,都用在伺候安陵容上。
她帮安陵容留意宫里的动静,帮她分析皇后的算计,帮她藏好那些制香的秘密,就像曾经母亲帮她藏好那些心事一样。
只是偶尔,在看到安陵容和甄嬛手牵手说话时,她会想起如兰拉着她去扑蝶的样子,在夜里听到风吹过宫墙的声音时,她会想起顾廷烨在她耳边说的“有我在”。
那些记忆,像埋在心底的酒,越存越浓。
她知道,盛明兰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可那些日子里的温暖和勇气,会陪着她,以青黛的身份,在这深宫里,好好活下去。
青黛把那个寒酸的包袱往旁边挪了挪,挡住安答应的视线,然后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
她的手很抖,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青黛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小主,别难过。赏赐少了就少了,咱们不在乎那些。只要小主好好的,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安答应愣了一下,看着她,眼里慢慢泛起了泪水:“活下去……可这宫里,像我这样的人,能好好活下去吗?”
“能。”青黛肯定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能给的所有力气,“只要咱们想办法,就一定能。”
她知道这很难。这宫里的路,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安陵容的性子太软,又敏感多疑,没家世没背景,想活下去,太难了。
可不能让她就这么认命。
想起在盛家的时候,母亲早逝,父亲不疼,嫡母刻薄,哥哥姐姐们也各有心思,自己不也是凭着小心翼翼,一步一步熬过来的吗?
虽然这里比盛家更凶险,可只要找对了法子,总能找到一条活路。
安答应看着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一颗颗砸在手背上,冰凉冰凉的。她没哭出声,只是肩膀轻轻耸动着,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这宫里的冷。
青黛没催她,也没劝她,就这么握着她的手,陪着她。
哭出来也好,总比憋在心里强。
等她哭了一会儿,情绪稍稍平复了些,青黛才拿过帕子,轻轻帮她擦了擦眼泪:“小主,哭完了就别想那些糟心事了。咱们得为往后打算打算。”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问:“怎么打算?”
青黛想了想,慢慢说:“小主,您不能总等着皇上想起您。这宫里的人太多了,等下去,说不定哪天就被彻底忘了。咱们得自己找出路。”
“出路……哪有那么容易找?”安答应苦笑了一下,“沈姐姐和嬛儿待我是好,可她们也有自己的难处。沈姐姐要顾及家族颜面,嬛儿如今正得宠,树大招风,我……我总不能一直靠着她们。”
她能想明白这一点,就好。靠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在这宫里,能靠的只有自己。
青黛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小主,您会什么?您最擅长什么?”
安答应愣了愣,下意识地说:“我……我会绣东西,会制香料,还会……还会唱曲儿。”
“这就够了。”青黛眼睛一亮,“小主,您的曲儿唱得好,这就是您的本事。咱们不用去争皇上的恩宠,咱们可以先让宫里的其他人知道您的好。”
“其他人?”
“对。”青黛点点头,“比如太后。”
太后久居深宫,不理前朝事,却最看重规矩和品性。
安答应性子温顺,又有才艺,只要能在太后面前露个脸,让太后知道有这么个懂事又娴静的答应,就算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至少内务府那边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地克扣东西了。
而且,太后的面子,皇上多少还是要给的。只要能让太后记着,就多了一层保障。
安答应还是有些犹豫:“可……可我怎么才能见到太后呢?太后身边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慢慢来。”青黛拍了拍她的手,“快到年下了,宫里肯定要办宴席,到时候各宫主子都会去给太后请安。
小主到时候好好准备准备,找个机会,在太后面前露一手。
不用太张扬,就安安静静地弹一曲,或者唱一段,让太后觉得您是个安分守己、有才艺的孩子就行。”
青黛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小主,您得改改性子。不能太怯生生的,也不能太好说话了。宫里的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您越是软,他们就越是欺负您。
往后内务府再来人,要是再敢克扣东西,您不用出面,告诉我,我去跟他们说。就算争不来多少好处,也不能让他们觉得咱们延禧宫好欺负。”
安答应看着她,眼神里慢慢有了点光,不再是刚才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了。她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青黛。”
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那点微弱的火苗,青黛心里松了口气。
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帮安陵容活下去,活到最后。这个念头在心里越来越清晰。不知道这条路会有多难,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功,可想试试。
毕竟,在这个陌生的宫里,她是唯一能抓住的,也是唯一想护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