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斋的午后，蝉鸣声从院外的老槐树上飘进来。
紫薇正低头帮小燕子整理描红本，门外突然传来宫女的通报：“福公子来了——”
明澜手中的针线顿了顿，抬眼看向门口，心里已有了数，福尔康近来来得越发频繁，说是探望，实则每次都绕着弯子提紫薇的身份，今日怕是又要旧事重提。
果然，福尔康刚走进来，寒暄没两句，就借着“看小燕子练字”的由头，凑到紫薇身边，声音压得低了些：“紫薇，前几日皇上跟我提起，说念着济南的旧景，你若是有机会，不妨跟皇上提提夏雨荷姑娘，说不定皇上听了，能想起些什么。”
紫薇握着描红本的手紧了紧，眼神有些犹豫，下意识地看向明澜。
明澜放下针线，走上前，恰好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福公子，今日天气闷热，要不要喝杯菊花茶？刚泡好的，清热解暑。”
她说着，不等福尔康回应，便转身吩咐金锁：“金锁，去把桌上的茶端过来。”
福尔康看着明澜刻意岔开话题，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却也不好当面发作，只能顺着话茬点头：“也好，多谢明澜姑娘。”
等金锁端来茶，明澜亲手递到福尔康手里，语气自然：“福公子近来当值辛苦，皇上倚重，公子更要多注意身子。对了，前几日听金锁说，小燕子练字总坐不住，多亏了公子上次送来的字帖，才让她多了些兴致。”
她刻意把话题往小燕子身上引，就是不想让福尔康再提紫薇的身份。
福尔康喝了口茶，眼神却仍落在紫薇身上，不甘心地又补了句：“字帖只是小事，紫薇若是有心思，跟皇上提旧事，才是要紧的。”
“福公子这话就不对了。”明澜接过话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燕子现在刚安分没几天，宫里的人还盯着漱芳斋，若是此时提旧事，皇上追问起来，紫薇怎么解释，说自己是夏雨荷姑娘的女儿？那‘假格格’的事怎么办，小燕子的处境又该如何？”
福尔康皱起眉：“可紫薇的身份总不能一直瞒着，再拖下去，夜长梦多。”
“拖，是为了找更好的时机。”
明澜看着他，目光锐利了些，“现在提，就是把紫薇和小燕子往火坑里推。皇后本就看漱芳斋不顺眼，若是知道紫薇的身份，定会借‘私生女混入宫中’的由头大做文章，到时候不仅紫薇和小燕子要遭殃，连带着帮咱们进宫的福家，也会被牵扯进来。福公子想过这些后果吗？”
福尔康被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确实没怎么想过福家的安危，满脑子都是让紫薇的身份曝光，好名正言顺地接近她，却忘了这深宫之中，一件小事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紫薇也跟着点头：“福公子，表姐说得对，现在确实不是时候，等小燕子再稳重些，咱们再从长计议也不迟。”
福尔康看着两人都站在同一阵线，心里虽不情愿，却也只能暂时作罢，又坐了一会儿，便借口“还有当值”，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金锁忍不住小声说：“这个福公子，每次来都提身份的事，好像巴不得小姐立刻跟皇上认亲似的。”
明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带着几分冷意：“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咱们心里清楚就好。以后他再提，你们别接话，我来应付。”
紫薇看着明澜，眼神里满是感激：“表姐，幸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咱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明澜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以后福尔康再来，你也别总看着我，得自己学会应付。你要记住，在宫里，只有自己立得住，才能不被别人牵着走。”
紫薇点点头，把明澜的话记在了心里。
本以为经过这次，福尔康会收敛些，没想到没过几日，他竟又找了个借口，单独把明澜叫到了漱芳斋的院角。
“明澜姑娘，我知道你是为紫薇好，但你也不能总拦着她。”福尔康的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恳求，“紫薇是夏雨荷姑娘的女儿，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她本该享受格格的尊荣，不该在宫里当一个小小的宫女。”
明澜看着他，心里冷笑，什么为了紫薇的尊荣，不过是想让紫薇封了格格，他好顺理成章地求娶，攀附皇室罢了。
她没有绕弯子，直接点破：“福公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劝紫薇提身份，到底是为了紫薇，还是为了你自己？”
福尔康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有些闪躲：“我……我自然是为了紫薇。”
“是吗？”明澜步步紧逼，语气带着几分严肃，“若是为了紫薇，就该替她考虑周全。她现在只是个宫女，没有任何靠山，皇上对她的印象，也只是‘乖巧手巧’。
若是此时提身份，皇上若是认了她，皇后会容她吗？宫里的其他嫔妃会容她吗？她们会觉得紫薇是来抢恩宠、抢地位的，到时候明枪暗箭，紫薇能应付得了吗？”
她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若是皇上不认她，或者怀疑她的身份，派人去查，‘假格格’的事一旦曝光，小燕子会被怎么处置？紫薇又会被怎么处置？福家帮咱们进宫，到时候也会被牵连，你想过这些吗？”
“我……”福尔康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确实没考虑这么多，满脑子都是紫薇封格格后的场景，却忘了这深宫之中的凶险。
明澜看着他的模样，语气稍稍缓和了些：“福公子，我知道你对紫薇有好感，但喜欢不是冲动的理由。你若是真为紫薇好，就别再催她，等时机成熟了，咱们自然会想办法让皇上知道她的身份。
现在最要紧的，是让紫薇在宫里站稳脚跟，让小燕子守住规矩，这才是对所有人都好的做法。”
福尔康沉默了许久，才缓缓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愧疚：“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没考虑周全。以后……我不会再催紫薇了。”
“福公子能想明白就好。”明澜点点头，“咱们都是为了紫薇和小燕子好，只有齐心协力，才能度过难关。”
福尔康抬起头，看着明澜，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明澜姑娘，多亏有你在，不然我真要犯大错了。以后有什么事，我会先跟你商量，不会再擅自做主。”
明澜笑了笑，没有再多说。她知道，福尔康的私心不会这么轻易消失，但至少现在，他被说通了，不会再给紫薇添乱。
等福尔康离开后，明澜回到屋里，把刚才的对话跟紫薇和金锁说了一遍。
紫薇听后，有些后怕：“幸好表姐跟他说清楚了，不然我要是真听了他的话，跟皇上提了旧事，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是啊，”金锁也跟着点头，“这个福公子，看着挺稳重的，没想到也这么冲动。”
明澜坐在椅子上，拿起针线，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在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咱们不能轻易相信别人，只能靠自己。以后不管是谁来劝，咱们都要守住自己的底线，不冲动，不冒进，才能在这深宫里好好活下去。”
紫薇和金锁重重地点头，把明澜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接下来的日子，福尔康果然不再提让紫薇认亲的事，只是偶尔来漱芳斋探望，送些点心或字帖，言行也规矩了不少。
明澜看在眼里，心里松了口气，至少目前，漱芳斋暂时恢复了平静，她们可以继续按原计划，慢慢为紫薇的身份揭晓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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