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上的最后一个句号敲定,林薇瘫倒在电竞椅上,感觉身体被掏空。
历时半年,磨秃了指甲,熬红了眼,终于完成了承磊新剧《镇北寒》的最终剧本。这是一部大男主古装权谋剧,承磊饰演的镇北侯承磊,少年将军,权倾朝野,性格冷峻,是她按照承磊的顶级神颜和独特气场量身打造的。
手机嗡嗡震动,是王导的微信语音。
“薇薇啊,剧本我看了,非常好!承磊那边也基本满意,就是对将军的一些小习惯,比如绘画的细节,提了点小意见,我已经转发你了,你最后微调一下就行。今晚八点,‘玺悦’,剧组办个小型杀青宴…哦不,看我这嘴,是剧本定稿庆功宴!你必须来啊,承磊说了,想见见这位能把他‘看透’的编剧。”
林薇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承磊……要见她?
那位娱乐圈顶级流量,以演技封神也以不苟言笑著称的承磊,居然点名要见她?是福是祸?难道她写的那些隐秘的小设定,比如将军私下爱画小像,被他看出了什么僭越的意味?
不管了!天大地大,甲方爸爸最大。
林薇冲进浴室,用最快速度洗掉连日的疲惫,画了个精致的妆,挑了一条得体又不失俏皮的小黑裙。看着镜中明眸皓齿的自己,她握拳打气:“林薇,你可以的!就是去蹭个饭,见个明星,顺便…听听甲方的修改意见。”
“玺悦”的高级包间里,气氛微妙。
剧组核心人员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但所有人的目光,或直接或隐晦,都聚焦在主位上的那个男人身上。
承磊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指尖随意搭在酒杯上,微微侧耳听着王导说话。他身形挺拔,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无形的气场,让周遭的喧嚣自动降温几度。灯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下颌线,鼻梁高挺,眼眸深邃,的确是造物主偏心的杰作。
林薇被安排在承磊斜对面的位置,像个误入大佬会议室的小透明,只能埋头苦吃,尽量减少存在感。
“林编剧。”清冷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像大提琴弦划过心尖。
林薇猛地抬头,正对上承磊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让她瞬间想起自己笔下那个“目光如鹰隼,能看透人心”的镇北侯。
她赶紧咽下嘴里的虾球,挤出一个职业假笑:“承老师,您叫我?”
“剧本我看了,”承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将军这个人物,很特别。”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承磊微微倾身,包间璀璨的光线在他眼中投下细碎的光影,竟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林编剧似乎很擅长揣摩人物的内心。尤其是……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癖好。”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写的绘画设定?还是暗示她过度意淫?
林薇头皮发麻,赶紧表态:“承老师您误会了,那些都是基于人物小传和剧情需要做的合理推演,绝对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如果您觉得不合适,我马上删掉!”
承磊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端起酒杯,轻轻一晃:“不必。写得很好。”
他仰头,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侧脸线条冷硬又性感。
林薇愣在原地,脑子里一团乱麻。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顶流的心思,比她的剧本反转还难猜!
酒过三巡,林薇感觉有些头晕,包间里的空气也变得有些稀薄。她起身,小声对王导说去趟洗手间。
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中脸色微红的自己,林薇长长舒了口气。应付承磊,比写十万字剧本还耗神。
返回包间的走廊略长,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寂然无声。两旁的壁灯光线昏黄,营造出一种不真实的朦胧感。林薇走着走着,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墙壁,指尖却触到了一片冰冷粗糙的质感。
不对劲。
“玺悦”的墙壁,应该是光滑的金属或高级墙纸。
她猛地抬头,惊骇地发现周遭的环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变化!奢华的金色壁灯闪烁了几下,变成了一盏摇曳不定、散发着劣质油脂味的昏暗油灯;铺着地毯的走廊坍缩成一条狭窄、潮湿、满是霉味的通道;身上的小黑裙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变得宽大、粗糙,贴肤的是一种磨人的粗布质感……
冷!刺骨的寒冷取代了酒店恒温的暖意。
“哐当——”一声金属脆响在她脚边炸开。
林薇低头,看到一个豁口的、黑乎乎的木盆在地上打转,一只同样黑乎乎的木勺滚到了一边。刺鼻的、带着皂角味的污水漫延开来,浸湿了她……脚下那双又破又脏的布鞋。
这不是她的鞋!
剧烈的头痛袭来,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沸腾的开水,疯狂涌入她的脑海。
丫鬟……罪奴……镇北侯府……最低等的浣衣婢……因为手脚慢天天挨打……过几天好像有个贵客要来,管家吩咐要小心伺候,不然……
死亡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的醉意和混沌!
林薇浑身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手——一双红肿、生满冻疮、指甲缝里全是污垢的手,绝不是她那双精心保养、码字为生的手!
这不是恶作剧!这不是梦!
她猛地环顾四周——低矮的屋檐,斑驳的土墙,堆积如山的脏衣服,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潮湿和恶臭。
这里……这里分明就是她笔下《镇北寒》剧本里,那个开局只用了三行字描写、专门用来衬托将军府规矩森严、动辄得咎的——浣衣院!
而她,林薇,天才编剧,穿成了剧本里那个连名字都没有、只在背景板里存在、原定几天后就会因为冲撞贵客而被将军下令“拖出去,杖毙”的——炮灰浣衣婢!
巨大的惊恐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一个尖利刻薄的声音如同鞭子般抽了过来:“死丫头!愣着干什么?!偷奸耍滑的东西!李总管吩咐了,这些是侯爷贴身亲卫的衣物,必须用花瓣香露仔细熏洗过,天亮前送到前院去!要是耽误了,仔细你的皮!”
林薇僵硬地转头,看到一个穿着体面些的婆子,正叉着腰,对她横眉怒目。那婆子的脸,竟和她想象中将军府底层小管事的脸重合了!
婆子骂完,将一个沉甸甸的木桶粗暴地塞进她手里。桶里是冰冷的、散发着汗味和血腥味的衣物,最上面,是一件玄色的、制式特殊的劲装。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认得这件衣服!剧本里写过,这是男主镇北侯承磊麾下亲卫的专属服饰!
而“贵客来临,浣衣婢冲撞被杖毙”的情节,是她写在第一集第五场,用来立威和展现男主杀伐果断的!
死亡的倒计时,在她穿越成功的这一刻,已经……滴答作响。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贯穿她的脊柱。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