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查分前夜

等待成绩的日子，像被无限拉长的慢镜头，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焦灼的颗粒感。时间失去了原有的刻度，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变得模糊。楼祈安在家里坐立难安，手机成了烫手山芋，既怕它响起带来坏消息，又怕它一直沉默，延长这种凌迟般的煎熬。

他尝试用各种方式转移注意力：把尘封已久的游戏机翻出来，打通了几个旧关卡，却觉得索然无味；翻出以前买的、一直没时间看的漫画，眼睛扫过画面，脑子里却全是选择题的选项和作文的开头；甚至帮妈妈打扫了卫生，把地板拖得锃亮，却依然无法驱散心底那片厚重的阴云。

班级群里，关于估分和预测分数线的讨论时断时续，每一次消息提示音都让楼祈安的心脏漏跳一拍。他强迫自己不去看，却又忍不住偷偷点开，快速扫过那些或兴奋或沮丧的文字，然后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他尤其关注江卿礼的动静，但江卿礼在群里几乎从不发言，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这种沉默，反而让楼祈安更加不安。

他给江卿礼发了几条信息，问他在干嘛，语气尽量装作轻松。江卿礼的回复总是很简短：“看书。”“听音乐。”“还好。”这种平静让楼祈安既羡慕又有点莫名的委屈——难道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抓心挠肝吗？

终于，官方通知了查分的具体日期和时间——就在明天晚上八点。消息一出，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被彻底碾碎，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压得人喘不过气。

查分前夜，楼祈安彻底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暗中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的声音。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滚：考砸了怎么办？去不了A大怎么办？辜负了父母的期望怎么办？最让他恐惧的是，如果……如果他和江卿礼真的要去往不同的城市，他们之间这份刚刚清晰起来、却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的情感，会不会被距离和时间慢慢磨蚀？

他不敢再想下去，猛地坐起身，拿起手机，几乎是下意识地拨通了江卿礼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对方已经睡着，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

“喂？”江卿礼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但听起来很清醒，显然也并未入睡。

“礼礼……”楼祈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我……我睡不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江卿礼也坐了起来。“嗯，”他轻声应道，“我也没睡。”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股暖流，瞬间缓解了楼祈安紧绷的神经。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原来，那个看似平静的人，内心同样波澜起伏。

“我有点怕。”楼祈安低声说，卸下了所有伪装，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我知道。”江卿礼的声音很轻，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也怕。”

两人隔着电话线，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夜晚的寂静被放大，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楼祈安，”江卿礼突然开口，语气认真，“还记得我们看流星雨那晚吗？”

“记得。”

“那时我们说，要一起考A大。”江卿礼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不管明天结果怎么样，那个约定，在我心里，一直有效。”

他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像黑暗中点亮的一盏灯，驱散了楼祈安心头最浓重的迷雾。是啊，约定不仅仅是关于一个学校，更是关于两个人想要并肩同行的决心。这个决心，不应该被一纸分数单轻易动摇。

“嗯。”楼祈安用力吸了吸鼻子，感觉眼眶又开始发热，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坚定选择着的温暖和感动，“我记住了。礼礼，谢谢你。”

“不用谢。”江卿礼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点极淡的笑意，“早点睡吧，明天……我们一起面对。”

“好，一起。”

挂了电话，楼祈安重新躺下。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斑。他望着那道光，心里虽然依旧忐忑，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无助。他知道，在城市的另一端，有一个人和他一样醒着，怀着同样的心情，等待着同一个黎明（或者说，夜晚八点）的到来。

他们约定好了，要一起面对。这就够了。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不会是孤身一人。这个认知，像一颗定心丸，终于让他有了一丝睡意。在朦胧入睡前，楼祈安想，明天，也许天不会塌下来。就算塌了，也有个人，会和他一起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