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耳垂,又看了看宋亚轩消失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温柔而危险的光芒。
宋亚轩一路心跳如鼓地跑回自己的居所,直到踏入那片熟悉的、靠近森林的宁静领域,感受到周围熟悉的动物气息,才稍微缓过气来。
几只林鹿和小兔嗅到他的气息,欢快地奔跑过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腿。
白虎迈着优雅的步伐从林中走出,在他身边趴下,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被熟悉的伙伴们包围,宋亚轩这才感到一丝安心。
他蹲下身,一一抚摸它们,脸上露出了回到神域后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然而,当他摊开手心,看着那枚静静躺着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羽毛耳饰时,刚刚平复些许的心跳再次紊乱起来。
张真源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这枚羽毛之上,也萦绕在他的指尖,他的耳廓,他身体的每一处被对方触碰或靠近过的地方。
他想起人间的市集,想起喧闹的庆典,想起安静的庭院和星空,想起那张宽大的床榻和近在咫尺的睡颜,想起他带着笑意的戏弄和暧昧的低语……
一种滚烫而陌生的情愫,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微微的刺痛,却又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悸动和甜蜜。
他好像……再也无法回到遇见张真源之前那种纯粹平静的生活了。
那只漂亮又恶劣的“大猫”,已经用他的羽毛和他的笑容,轻而易举地,在他心里圈出了一块专属的领地。
宋亚轩握紧手中的羽毛耳饰,将它小心地贴在心口的位置,那里正剧烈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地呼唤着一个名字。
他抬起头,望向奥林匹斯山巅那片最为璀璨繁华的宫殿群方向,眼神中充满了迷茫、羞涩,以及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期待。
而此刻,爱神的宫殿内。
张真源慵懒地靠在铺着柔软绒垫的长榻上,指尖把玩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神果。
他望着窗外永恒不变的明媚神域风光,眼中却映不出任何景致。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的是另一幅景象——一个少年涨红着脸、眼神慌乱、落荒而逃的背影。
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弧度。
游戏,还在继续。
而他的小狗,终究会乖乖回到他的身边。
心甘情愿地。
神域的时光,在永恒的表象下悄然流淌。
自人间归来后,奥林匹斯山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平静。
宴会依旧,琼浆流淌,众神嬉笑玩闹,仿佛那场短暂的人间插曲从未发生。
宋亚轩回到了他位于神域边缘的森林。
动物们欢欣地迎接他的回归,他重新过上了与林鹿漫步、听飞鸟啼鸣的日子。
只是,他的掌心时常握着那枚温润的羽毛耳饰,目光也会时不时地飘向山巅那片最为璀璨的宫殿群方向。
他偶尔会在神域的公共场合远远看到张真源。
爱神依旧是众星捧月的焦点,周旋于诸神之间,眼波流转,笑容完美,耳畔重新戴上了一枚新的羽毛耳饰(另一枚依旧在宋亚轩这里),仿佛一切如常。
但有时,当无人注意时,宋亚轩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其细微的厌倦和疏离。
他们的目光偶尔会在空中相遇。
张真源会对他露出一个不同于对待他人的、带着真实温度的笑意,有时甚至会用口型无声地逗他——“肉脯?”每每此时,宋亚轩便会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在下一秒偷偷望回去。
这种隐秘的、未被言明的牵绊,成了宋亚轩平静神生活中一抹悸动的色彩。
他期待着张真源某一天真的会来找他“取回”耳饰,却又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因为那意味着某种未知的、让他心慌又期待的转变。
然而,这份看似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暧昧与平静,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剧变彻底粉碎。
一位早已对神王统治心怀不满、力量深不可测的古老神祇——厄瑞玻斯,骤然发起了反叛。
他的力量源自黑暗与混沌,蓄谋已久,攻势凌厉而残酷。
神域宁静的天空被可怖的神力碰撞撕裂,璀璨的宫殿在轰鸣中坍塌,琼浆玉液被鲜血与尘埃玷污。
战争爆发得猝不及防。
忠诚于神王的神祇们奋起反抗,与厄瑞玻斯的追随者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奥林匹斯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恐慌。
宋亚轩被迫卷入了战争。
他的力量虽不擅长战斗,但凭借与动物的深切联系,他能够驱使强大的神兽助阵,也能敏锐感知危险,在数次激战中保护了自己和同伴。
战争的残酷迅速洗褪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少年稚气,他的眼神变得坚毅,轮廓也更加分明。他在血与火的洗礼中飞速成长。
而张真源,身为重要的主神之一,更是身处漩涡中心。
爱神之力在战场上或许不直接用于杀戮,却能影响士气,瓦解敌心,甚至策反对方的盟友。
他周旋于险境,笑容依旧,却愈发冰冷,仿佛戴上了一张摘不下的面具。
这场神域内战持续了许久,伤亡惨重。
最终,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中,年老的神王不敌力量正值巅峰、又吞噬了诸多神力的厄瑞玻斯,被打成重伤,神格几乎碎裂,不得不黯然退位。
厄瑞玻斯,这位象征着黑暗与混乱的神祇,踏着废墟与失败者的哀嚎,登上了至高神座。
新神王的统治,伴随着铁血与恐惧。
他清洗旧部,镇压一切反抗的声音,神域被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阴影之下。
而在这场叛乱中,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插曲。
这位新神王厄瑞玻斯,在极其遥远的过去,曾痴迷地爱慕过光彩照人的爱神张真源,甚至曾放下尊严苦苦追求,却遭到了张真源毫不留情的、近乎羞辱的拒绝。
这份求而不得的恨意,与他对权力的渴望交织在一起,早已发酵成一种扭曲的执念。
如今,他大权在握,第一个要清算的,便是张真源。
他以“协助旧王,意图不轨”的莫须有罪名,剥夺了张真源的大部分神权,而后,更是动用其作为神王的至高权限,将张真源的神力核心强行封印大半。
紧接着,在所有神祇或惊恐、或沉默、或幸灾乐祸的注视下,厄瑞玻斯将失去了大部分力量、脸色苍白的张真源,打入了神域最深处、暗无天日的塔尔塔罗斯牢狱。
那是一个连光线都会被吞噬的绝对囚笼,充斥着永恒的孤寂与能侵蚀神体的阴冷。
厄瑞玻斯并未立刻杀死他,他要的,是慢性的折磨,是让这朵曾经最耀眼夺目的神域之花,在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中,慢慢枯萎。
“你会为你曾经的傲慢和无知,付出漫长的代价。”
这是厄瑞玻斯将张真源打入牢狱前,最后的低语,充满了扭曲的快意。
宋亚轩目睹了这一切。
他试图冲上去阻止,却被厄瑞玻斯强大的神力轻易震开,口吐鲜血,无法靠近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真源被黑暗吞噬,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眼睛,在最后看向他时,只有一片沉寂的、认命般的虚无。
那一刻,宋亚轩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战争的残酷未曾让他绝望,但失去张真源的痛苦,却几乎将他击垮。
塔尔塔罗斯牢狱有重兵把守,且被厄瑞玻斯布下了强大的禁制,无人能闯入。
宋亚轩尝试了无数次,皆以失败告终,甚至险些暴露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他只能等待。
在厄瑞玻斯的黑暗统治下,隐忍地活着。
他变得更加沉默,气质也愈发冷峻。
唯有在抚摸那枚羽毛耳饰时,他眼中才会流露出深切的痛苦和思念。
他拼命修炼,提升自己的力量,期待着有朝一日,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打破那座牢笼。
时光在神域依旧流逝,但对于被囚禁者,对于等待者,却是无比漫长而煎熬。
五百年。
对于永恒的神祇而言,五百年或许不算什么,但在绝望的囚禁和痛苦的等待中,这五百年,漫长得如同几个纪元。
这五百年里,厄瑞玻斯的统治愈发暴戾,怨声载道,却无人敢反抗。
直到他因为过度追求力量,意图吞噬原始混沌之力而遭到反噬,身受重创,陷入漫长的沉睡,神域的权力出现短暂的真空。
一直潜伏隐忍的旧神王势力趁机反扑,经过一番动荡,最终,一位相对温和的中立神祇被推举出来,暂时主持大局。
新主持者为了稳定局势,平息怨气,下令赦免了一批曾被厄瑞玻斯无理镇压的神祇,其中,便包括了被囚禁了五百年的爱神——张真源。
当塔尔塔罗斯牢狱那沉重无比、五百年未曾开启的巨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时,一道微弱的光线照入那永恒的黑暗。
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