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的回声信箱·第十三季

夏雾裹着蝉鸣的热浪，把老城区的巷弄烘得暖洋洋的。杨博文抱着个画框往巷尾走，里面是幅刚完成的油画——“雾中星”开了，蓝紫色的花串垂在回声信箱旁，像把雾揉碎了串成的帘子。

信箱顶的挡雨板被晒得发烫，左奇函正坐在石台上，往玻璃瓶里装晒干的花瓣。今年的“雾中星”开得格外盛，蓝紫色的花瓣落了满地，他捡了最完整的那些，说要“存一整个夏天的颜色”。

“画好了？”左奇函抬头时，额角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他伸手接过画框，指尖在画布上的花瓣边缘轻轻碰了碰，“比真花还好看。”

“那是，我对着花画了三天。”杨博文得意地扬起下巴，却看见他手边的铁盒敞着，里面除了往年的信，多了本厚厚的相册，封面上用金粉写着“奇文信箱记事簿”。翻开第一页，是他们第一次在信箱前撞破彼此投信的照片，雾蒙蒙的，两个人的脸都有点红。

“上周整理旧照片时翻出来的，”左奇函把油画靠在信箱上，拿起相册往他手里塞，“后面留了好多空页，以后每年都添一页。”杨博文翻到中间，看见某页贴着片干枯的橘子花瓣，旁边写着“第一次看萤火虫的晚上，他说花瓣像星星的碎片”。

风从梧桐叶里钻出来，带着“雾中星”的清香。左奇函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布袋，里面是两颗圆润的鹅卵石，上面用刻刀细细雕着花纹——一颗是信箱，一颗是猫，正是他画在信箱上的那只。“找石匠雕的，”他把鹅卵石放进杨博文手心，“比去年写名字的那颗好看吧？”

杨博文捏着温热的石头，忽然发现信箱的格子架又多了层新隔板，标签上写着“四季之外”，里面放着个小小的U盘。“这里面是我们每次来信箱的录音，”左奇函说，“有你笑的声音，有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有上次音乐盒响的《雪绒花》。”

雾渐渐被太阳晒化了，蝉鸣变得懒洋洋的。杨博文看见“雾团”蹲在信箱顶上，正用爪子拨弄着去年左奇函钉的猫画像，三花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和它挤在一起晒太阳。“看来你的‘守护神’队伍又壮大了。”他笑着说。

左奇函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冰淇淋，递给他一支：“刚在巷口买的，草莓味的，像你小时候的橡皮。”杨博文咬了口冰淇淋，甜凉的滋味漫开来，忽然想起小学时，左奇函就是这样，总把最甜的东西留给自己。

“对了，”左奇函忽然指着远处的老城墙，“下个月城墙根的绣球花该开了，我们去那儿写生吧？把信箱和花一起画进画里。”杨博文点头时，冰淇淋汁滴在手背上，左奇函伸手替他擦掉，指尖的温度烫得像夏阳。

画框在臂弯里轻轻晃，蓝紫色的花瓣落在画布上。杨博文回头望，看见“奇文信箱”在夏雾里闪着光，格子架上的物件层层叠叠，像把十三季的时光都叠成了立体的诗。左奇函牵起他的手往巷口走，冰淇淋的甜香跟着脚步飘，他忽然低头在杨博文耳边说：“其实不用等老了才搬信箱回家，现在它就已经在我们心里了。”

蝉鸣还在继续，蓝紫色的花瓣又落了几片，沾在信箱的铜锁上，像给这一季的回声，盖了个温柔的邮戳。而那些藏在雾里的心事，早就变成了掌心的温度、眼里的笑意、画里的花，在时光里开得愈发繁茂，再也不用怕被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