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科研楼的走廊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某种化学试剂的冰冷气味，与皓婉月和方薇描述的“香料”味相去甚远，却同样令人神经紧绷。
墨喜夜和姜美苒在一名实验室助理的指引下，走向Dr. 陈景明的独立实验室。助理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进。”
门被推开。实验室内部比想象中更加整洁，甚至可称得上一丝不苟。各种精密仪器闪烁着指示灯，台面上摆放着井然有序的试管架和培养皿，地面光洁如新。一个穿着纤尘不染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正低头在超净工作台上操作着什么，动作精准得像一台机器。
他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
Dr. 陈景明看起来比档案照片上更显清瘦和年轻，肤色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而冷静，看不出多少情绪。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引领他们进来的助理身上，微微蹙眉，似乎不满被打扰，随即才转向门口的两位访客。
当他的视线触及墨喜夜和姜美苒时，那冰冷的镜片后，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澜——不是惊艳，更像是一种对“完美标本”的审视和评估，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探究欲。他的目光在墨喜夜银白色的发丝和颈下的铃铛上停留了一瞬，又在姜美苒银色的长发和那对暗蓝色蝴蝶结上扫过，最终定格回他们的脸上。
“有事？”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涩，缺乏温度。
实验室助理有些紧张地介绍了两人的身份。墨喜夜上前一步，出示证件，颈间的铃铛因他的动作发出一声极轻脆的“叮”，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Dr. 陈，我们是市局刑侦队的，有一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墨喜夜开门见山，目光如炬，毫不避讳地迎上对方审视的视线。
陈景明面无表情地摘下手套，露出一双修长但略显苍白的手，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关于什么？我很忙。”他示意助理可以离开，实验室的门轻轻合上，将三人关在这个密闭、无菌的空间里。
“关于本月15号到17号晚上你的行踪。”墨喜夜直接抛出问题，同时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据我们了解，你那几天晚上都声称在实验室独自处理数据，但没有人证。”
陈景明走到洗手池边，挤了些消毒液，慢条斯理地搓洗着手，仿佛刚才接触了什么污秽之物。“搞科研不是开派对，不需要观众。我的实验数据记录仪有连续不间断的时间戳，它可以证明我那段时间一直在进行细胞观测记录。”他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嘲讽，“这比任何人证都可靠，不是吗，警官？”
他的应对几乎无懈可击，冷静得异乎寻常。
姜美苒的目光则缓缓扫过实验室的每个角落。她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墙角一个带锁的低温储藏柜上，柜门边缘的密封条看起来比周围颜色略新，像是经常被打开的样子。
“当然，科技很可靠。”姜美苒开口，她的声音清泠，如同冰珠落玉盘，与这实验室的氛围奇异地契合，“Dr. 陈，我们注意到你最近一项关于神经抑制类药物的研究申请被驳回了。听说评审委员会的Dr. Lee对此提出了很多异议？”
陈景明擦手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半秒。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姜美苒，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属于人类的情绪——极深的厌恶和屈辱。
“学术讨论，有不同意见很正常。”他语气生硬，“这似乎和警官你们的调查毫无关系。”
“只是随便聊聊。”墨喜夜接过话，他向前走了几步，看似随意地靠近实验台，铃铛随着步伐轻响。他的目光扫过台面上的一本实验记录册，上面用一种极其工整、几乎像印刷体的字迹写着密密麻麻的数据。“Dr. 陈对心理咨询似乎也有涉猎？”
“心理学是神经科学的重要分支，有所了解是基础。”陈景明警惕地回答，视线跟着墨喜夜移动，像是在防备他碰触任何东西。
“那么‘心晴港湾’这个网站，你有听说过吗？”墨喜夜突然发问，目光如鹰隼般锁住陈景明。
实验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景明脸上的肌肉绷紧了一瞬，虽然极其短暂，但没能逃过墨喜夜和姜美苒的眼睛。他推了推眼镜，掩饰着瞬间的失态：“一个粗制滥造、利用大众心理弱点牟利的商业网站。我不明白它有什么讨论价值。”
“但它的服务器安全性似乎不错。”姜美苒轻轻歪头，发间的蝴蝶结也随之微动，语气仿佛只是在探讨技术问题，“尤其是后台管理系统，据说权限管理很严格。Dr. 陈对网络安全也有研究吗？”
“没有。”陈景生硬地否认，语气明显变得急躁，“如果你们没有其他正事，我的实验还需要继续。我的时间很宝贵。”
他已经在下逐客令了。
墨喜夜和姜美苒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人冷静、聪明、戒备心极强，且情绪深处隐藏着偏执和傲慢。他没有提供任何直接破绽，但他的反应，尤其是对网站和Dr. Lee的态度，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感谢你的配合，Dr. 陈。”墨喜夜不再强求，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如果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们。”他放下一张名片在旁边的桌面上。
陈景明看都没看那张名片一眼。
两人转身离开实验室。门关上的那一刻，他们仿佛能感受到身后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钉在他们的背上。
走到走廊拐角，确保远离了实验室的视线后，墨喜夜才低声开口：“他在撒谎。他对那个网站绝不仅仅是‘听说过’那么简单。”
“而且他对Dr. Lee的恨意非常真实。”姜美苒补充道，眉头微蹙，“但他太谨慎了，没有任何实质证据。那个低温柜…”
就在这时，墨喜夜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懒发来的消息。
“墨队，快看研究院内部的监控回溯！有发现！关于Dr. 陈的！南区B2层标本库，时间戳是17号晚上23：47！”
B2层标本库！正是赵志成曾经违规进入，也是姜美苒怀疑与那诡异泥渍有关的地方！
墨喜夜和姜美苒眼神一凛，立刻朝着安保监控室快步走去。
那只沉默的铃铛和静止的蝴蝶结，再次因加速的步伐而微微晃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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