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23

可玖姝的目光却被远处一个临时搭建的戏台吸引了过去。

台上锣鼓喧天，人影翻飞，正在上演一出武戏。

“那是……天都峰之战吗？”

她依稀认出，这演的正是当年七大高手合力击败一阙阴阳的故事。

“嗯。”唐俪辞的目光也落在戏台上，却并没有关注那热闹的打斗，而是紧紧锁定了其中一位戴着面具的扮演者。

“阿俪，你在想方周师兄吗？”玖姝问道。

唐俪辞微微一怔，有些讶异地看向她：“你认识他？”他好奇她如何在七个扮演者中，独独认出那饰演方周之人。

玖姝总不能说在梦里见过，那太奇怪了。她抿了抿唇，“……一种感觉。”

唐俪辞知道她直觉的敏锐，便也没再细想。不过有她在身边，似乎连那纠缠不休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台上那个弹琴的身影，随即收回目光，牵起玖姝微凉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走吧，外面起风了，当心着凉。”

他又提起她手中的猫咪纸鸢，“这小猫风筝，还喜欢吗？”

“嗯，喜欢的。”

玖姝点头，被他带着往回去的方向走，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我们回去叫上池云和阿谁一起放吧！沈大哥看起来也很厉害的样子，说不定他也很会放风筝呢……”

两人相携离去，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西方桃拿着簪子，扬起的红唇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像是暗中窥探的毒蛇。

而当戏台上的喧嚣落幕，人群逐渐散去，那位扮演“方周”的戏子，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下露出的，是一张俊秀却笼罩着浓重阴郁与恨意的脸——正是柳眼。

他死死盯着唐俪辞和玖姝消失的方向，像是要将那两道背影灼穿。

方才，他清楚地看到唐俪辞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个女子，是如何自然地与她牵手，低语……

唐俪辞！ 他在心中无声地咆哮，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你这个怪物！一个亲手害死了方周的怪物！你怎么敢……你怎么配！你怎么能在双手沾满师兄的血之后，毫无内疚，心安理得地陷入这般儿女情长？！

他的目光像是能穿透夜色，再次捕捉到那抹惊鸿一瞥的绝色身影。

那个女人……她知道你是个怪物吗？她知道你那双看似干净的手，曾经做过什么吗？

一股夹杂着恨意与扭曲的念头疯狂的滋生。呵……怪物竟然也会动心，也会有所爱之人？

好，很好……这真是太好了。

柳眼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既然你懂得了什么是爱，那我便让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痛不欲生。失去挚爱的滋味，唐俪辞，你该好好体会一下了。

他要将那份美好，那份唐俪辞此刻拥有的、刺眼的光芒，亲手在他面前……彻底摧毁。

—

夜色渐深，万窍斋的宝船静静停泊在码头。

玖姝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压住，动弹不得。

但脑子却异常清醒，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身旁均匀的呼吸声，她知道那是池云，他念着睡前的话本，结果自己倒先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又来了……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迷迷糊糊间，周遭的景象像水墨般晕染开来，再次清晰时，她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个熟悉的庭院里——周睇楼。

“人之初，”方周温润清朗的嗓音响起。 “性本善。”一群稚嫩的声音跟着诵读。

又在做梦了吗？

玖姝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次的视角正常了，不再是那只小猫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方周走去，想问问他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便学着唐俪辞的辈分，轻声唤道：“师兄好。”

然而，方周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并未在她身上聚焦，依旧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孩童们。

“方弦主，虽然有些唐突，但我也不知道……”她又换了个称呼，下意识地想拉住他的衣袖，谁知手指竟直直地穿过了他的衣袖，触摸到的只是一片空气。

嗷呜！我变成鬼了吗？

玖姝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又尝试着在方周面前挥了挥，对方依旧毫无所觉，只是微微皱了下眉。

方周确实仿佛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常纯净的气息拂过，随即又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有些沮丧，跑到不远处清澈的小河边，对着水面照了照，倒影的很清晰，还是她自己那张脸，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正对着河水发呆，她忽然看见之前那只被她“附身”过的小奶猫，正摇摇晃晃地试图靠近河边玩耍。

“你太小了，还不可以玩水哦！”

玖姝急忙跑过去，伸手就想把小猫捞起来。咦？居然可以碰到。她轻轻拎起了小猫的后颈，将它带离了水边。

然而，在恰好过来寻找小猫的少年唐俪辞眼里，看到的却是小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提了起来！

他猛地顿住脚步，眼睛瞬间瞪大，惊疑不定地看向小猫四周的空气，手也不自觉地握紧。

“阿俪，在看什么呢？”柳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玖姝白天刚因为他害得唐俪辞“时日无多”，而对他印象极差，此刻在梦里见到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坏柳眼！ 她顺手从河边捡起一颗小石子，朝着他就扔了过去。

“哎哟！”

石子力道不大，但精准地砸在了柳眼的额角。

柳眼吃痛，捂住额头，想当然地就认为是站在同一个方向的唐俪辞干的，立刻怒气冲冲地指着他：

“唉！你个小怪物！都入门当我师弟了还敢这么大逆不道？你等着！我告诉师兄去！”说完，他瞪了唐俪辞一眼，转身就跑走了。

唐俪辞却没有理会柳眼的指控，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依旧探究地看向身旁，眼睛里没有害怕，反而流露出一种小动物般纯粹的好奇。

周睇楼环境清幽，后方还有一大片繁茂的桃林。

此时，方周的房间里，柳眼正在愤愤不平地告状。

方周听完，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阿俪很乖的，阿眼，你不要老是去惹他。”

柳眼简直欲哭无泪：“师兄！这个家里就没人信我是不是！”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傅主梅惊恐的声音：“师兄！闹鬼啦！”

他噔噔噔地跑上楼，手里还拿着个空了一半的大盘子，“我刚做好的、满满一大盘糖醋排骨，就转身拿个调料的功夫，少了一半！”

柳眼翻了个白眼：“小傅，你直说是阿俪偷吃的不就完了？宠孩子也不是这么宠的，连闹鬼这话都编得出来。”

“这次真不是啊！”傅主梅急急解释，“阿俪中午吃了好多，现在肯定不饿！”

方周闻言，若有所思。

难道……他方才感受到的那道气息，并非错觉？他站起身：“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