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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的乌云将海面一同染黑,从海平线到码头,云层中若影若现的闪电像吞噬血肉的野兽觊觎着正欲满载而归的水手。
人群一无所知地在喧闹欢腾庆祝搏命而来的丰收,船厢里醉醺醺的打闹旁演奏着古老的民谣小调纵情声色。
沈泯在打开船厢大门的刹那,什么离奇的结界仿佛被打开,寒气的细雨密密地落在升腾起雾气的湿润海面上,冷风从她的周围灌进暖色调又热闹的船厢里。
喧闹的敲击音乐伴着呼啸的冷风偃旗息鼓地停了下来,脸上带着一独眼黑色眼罩的船长呼出一口带着浓烈尼古丁气息的白气,掠过沈泯走向阴雨朦胧的船头,开口道:
“返航吧,差不多了,再晚走,我们今晚就都回不去了。”
即将步入夜晚的海上席卷着呼啸的狂风,尽管船长游刃有余地掌着舵,但沈泯心底仍隐隐不安。
她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剧本竟然是黑暗童话般的故事,此刻站在货船甲板上与现实有种割裂的不真实感。
Nana公主?
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沈泯嗯?
沈泯调整好状态,转身迅速扫视了眼前穿着利落牛仔的短发女人。
Nana今日本不该带你上船的,你快藏好些别让人通报给陛下…
她甚至话音未落,整个船身被突如其来翻涌的浪潮裹挟晃动,连带着所有船员都无法在甲板上站稳。
“前面就是被诅咒的海域!船长!快掉头!”
水手吵吵嚷嚷地冉起一阵恐惧的情绪,沈泯的目光越过船长佝偻的肩线,望向前方一望无际的危险。
她嗅到空气中浮动的铁锈与腐殖质混合的气息,那味道让人想起深埋地底的棺木突然暴露在暴雨中的腥腐。
铅灰色的浪涛仿佛正在完成某种诡谲的变形——不再是单纯的水体,而是渐渐凝固成沥青般的粘稠物质,将船舷与海平面的交界处涂抹成模糊的暗色地带。
Nana逃不掉了。
Nana摘下头巾,乌黑亮丽的短发立刻被海水打湿黏在后颈。她轻轻呢喃着面对死亡的坦然,抓紧沈泯的手却坚定地要带她逃出生天。
船体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正在撕扯龙骨。货船像一枚被投入松脂的昆虫,在逐渐凝固的海面上艰难挣扎。
人心惶惶。
“带公主走!”
船长全身已经被海水和诡谲的液体打湿,他努力站在船头扎着马步把控着方向盘,朝着沈泯这个方向叫喊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然后被惊涛骇浪卷入海中。
“船长!”
水手的惊呼被咸涩的海风撕碎。沈泯还未适应这一切的发生,Nana已利落地解开救生艇的绳索,将她推入那叶随波逐流的脆弱之中。
小艇坠下的瞬间,仿佛不是落入海水,而是撞进一片浓稠的、尚未凝固的沥青。粘滞的阻力立刻包裹上来,吞噬了落水应有的轰鸣。
上方,货船巨大的黑影正被墨色海面缓慢吞咽,桅杆折断的声响隔着厚重介质传来,闷哑如巨兽的咀嚼。
救生艇的四周开始浮现幽绿的光点,如同夏日坟地飘荡的磷火,渐次亮起,连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光网。
Nana划桨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桨叶每次抬起都带起粘稠的、闪烁着珍珠光泽的丝线。她喘息着低哑警告。
Nana别看水下。
已然太迟。沈泯的目光穿透逐渐透明的浆状海水,看到了下方缓缓显现的轮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