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保温杯里的水已经凉透了,我把它放在化妆台上。排练室的镜子映出我的背影,白色衬衫被汗水浸出暗色痕迹。
"小满。"
杨九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一叠剧本,目光扫过我的肩头:"刚才那场戏,你做得很好。"
我转身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喧闹声打断。前台传来观众的欢呼,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郭老师在台上说话。"他放下剧本,"走吧。"
剧场里坐了不少人,前排几个举着手机的年轻女孩正在拍照。郭德纲站在台边,手里拿着话筒:"今天有个新搭档要上场,你们认识吗?"
台下一片哗然。我刚要往前走,手机又震动起来。李思雨的消息跳出来:"有人把你的拜师视频发到网上了。"
"怎么了?"杨九郎注意到我的表情。
我摇头:"没事。"
把手机塞进口袋,跟着他走向舞台。
"就是她。"郭德纲指着我,"林小满,你们记住了。"
掌声响起,但不太整齐。我看到张鹤伦站在幕布后,正和几个年轻演员说着什么。
"来段《报菜名》吧。"郭德纲把话筒递给我。
杨九郎已经走到台中,向我伸出手。我握着他温热的手掌踏上舞台,灯光刺得睁不开眼。
"您给个开头。"我说。
他清了清嗓子:"溜肥脊肉..."
"熘白蘑、熘白菜、熘土豆片、熘豆腐丸子..."数字像滚珠般从嘴里蹦出来,越数越快。
台下开始有人跟着拍手。我听到某个女孩尖叫:"好!"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这不就是网上那个拜师的女演员吗?"
全场安静了一瞬。我认出这是刚才在后台见过的年轻女孩,她举着手机站起身:"你怎么能抢男演员的活?"
杨九郎往前半步,挡在我前面:"她说得没错,谁说得好谁上台。"
"可她是女人!"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男人的相声,凭什么让她来?"
郭德纲笑了:"听好了,这是相声,不是什么男人的相声。"
台下又开始骚动。我往前走一步:"你说得对。"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见了,"我是女人,但这活儿不是男人的。"
女孩愣住。
"我师父说过,只要说得好,男女都能上台。"我转向观众席,"你们觉得呢?"
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热烈许多。郭德纲拍拍我的肩膀:"不错。"
散场时,我收到李思雨的信息:"视频热度很高,有人在下面刷'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我把手机收起来,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杨九郎抱着剧本走来:"刚才处理得很好。"
"谢谢。"我顿了顿,"其实我很紧张。"
他点头:"看得出来。但你挺过去了。"
剧场外已经开始下雨,雨点打在玻璃窗上。我望着外面,心里明白这只是个开始。
回到后台,化妆间的灯还亮着。我坐在椅子上,手机屏幕已经被恶评刷屏。评论区里全是“炒作”、“抢资源”、“女的说相声就是怪异”、“郭老师这次看走眼了”。
我伸手去拿保温杯,发现里面的水早就凉透了。镜子里的我脸颊发白,睫毛膏晕开一圈,像是哭了似的。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妈妈的来电记录,显示打了三次都没接。
我低头看着屏幕,指尖轻轻划过那些恶评。突然想起前世那个晚上,也是这样坐在化妆间里,手机被渣男的暧昧对象们轰炸。那时我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
现在不一样了。我告诉自己。
可我还是忍不住想,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我非得承受这些?
门被敲响。
"小满?"杨九郎的声音在外面。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喝点热水。"
我把杯子接过来,手指碰到他的指尖,凉凉的。他看了眼我的手机屏幕,眼神沉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我低头看着那杯水,热气腾腾的,映出我模糊的脸。
深夜,我被于谦叫去了书房。
他坐在桌边,手里捏着一把紫砂壶,壶嘴冒着热气。桌上摆着一台老式录音机,正放着《卖布头》的选段。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我坐下,手还在抖。
"台上一分钟……"他开口。
"我练了十年!"我脱口而出,声音有点大,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冲。
他没生气,反而笑了笑:"知道为什么捧哏叫‘量活’吗?"
我愣住,摇头。
"因为要看清每个人的位置。"他说完,沉默了几秒,又补充道,"也包括你自己。"
我不懂,但也没再问。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封皮都泛黄了,递给我:"这本书,你拿去看看。"
我接过,翻开扉页,夹着一张剪报。照片上是个穿长衫的女演员,站在一群男艺人中间,笑得很灿烂。
"她是谁?"
"以前的相声女演员,后来……"他顿了顿,没说完。
我合上书,抬头看他:"所以您觉得,我也能行?"
他看着我:"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不求人人喜欢,只问你对得起舞台吗?"
我愣住,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走出书房,天已经很晚了。雨还没停,我撑着伞走在街上,路灯照在积水里,映出一片模糊的光。
我扯下发带,任由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风一吹,有些冷。
我想起那个女孩说的话:“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
我冷笑一声,心里却有点疼。
难道我真的只能回家做饭带孩子?难道我就不能站在舞台上,说一段让人笑的相声?
我忽然想起白天那个观众,他在台下喊:“再说一遍《报菜名》!”
那一刻,我知道还有人在支持我。
我停下脚步,把伞收了起来。雨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凉凉的。
我掏出手机,打开直播软件。
"大家好,我是林小满。"我对着镜头说,"我知道很多人在质疑我,说我炒作,说我抢资源。但我今天想说的是——我不是来争的,我是来演的。"
我深吸一口气:"只要你们愿意听,我就继续说。"
直播结束时,弹幕已经铺满了整个屏幕。有人骂,但更多人留言:“支持你!”“说得真好!”“再来一段!”
我看着这些留言,心里忽然踏实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化妆间里对着镜子练习新的段子。
李思雨发来消息:"昨晚直播反响不错,有几家媒体准备采访你。"
我回了个“好”,然后继续念台词。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练得怎么样?"杨九郎探头进来。
"还可以。"我笑了笑。
他走进来,站在我身后,看着镜子里的我:"昨晚的事……你处理得很好。"
"谢谢。"
他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停下:"对了,昨晚你也让我有点意外。"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嘴角微微扬起:"是吗?"
他没再说话,只是朝我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我继续练习,声音越来越大,字字清晰。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化妆台上,暖暖的。
[未完待续]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保温杯边缘。凉透的水在杯底晃荡,发出细微的声响。
门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急促的敲门声。
"小满,快开门!"李思雨的声音透着急切。
我起身开门,她一头冲进来,手里举着手机:"大事不好了!那个恶评视频被顶上热搜第一,有人把你以前的照片都扒出来了。"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我穿着学生装的照片,配文写着"看这打扮就不是正经说相声的料"。
"别看这些。"李思雨一把夺过手机,"我找人删帖去了。你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动摇。"
她走后,我重新坐下。镜子里的我脸色发白,连唇膏的颜色都显得暗淡。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杨九郎发来的消息:"别怕。师父选你,是因为你能说好相声。"
我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直到听见外面传来喧闹声。似乎是郭德纲在训话,声音不大但语气严厉。
我悄悄走到幕布后,看见几个年轻演员垂头丧气地站着。郭德纲正指着他们:"你们谁敢背后使绊子,就别在我这儿混了。"
我缩回后台,心里却暖了一些。
这时,张鹤伦从旁边走过。他停顿了一下,轻声说:"你比我们当年有勇气。"
我愣住,等我反应过来想说什么时,他已经走远了。
深夜,我一个人坐在化妆间。手机不断震动,但我已经不再去看。我拿出于谦给我的那本书,翻开第一页。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句话写在扉页,笔迹苍劲有力。
我继续往下读:"相声不分男女,只问功夫深浅。"
窗外的雨还在下。我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锣鼓声,像是从剧场里传出来的。
我拿起书,轻轻合上。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第二天早上,我刚走进排练室,就看见杨九郎站在镜子前等我。
"今天咱们排《夸住宅》。"他递给我剧本,"你来逗哏。"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
"对。"他笑了笑,"你念《报菜名》的速度,正适合这段。"
我接过剧本,手指碰到他的指尖,这一次,我没有躲开。
排练开始,我的声音清脆响亮。杨九郎站在对面,时不时点头。
"停。"他突然说,"你刚才那句'瓦片都镶金边儿',再加点戏。"
我想了想:"要不改成'瓦片镶的是金砖银瓦'?"
"好!"他眼睛一亮,"再来一遍。"
我们一直排到中午。排练室里,只有我们的声音在回荡。
午饭时,我听见隔壁传来练习贯口的声音。是张鹤伦在练《地理图》。
我低头吃饭,突然听见他说:"你们听说了吗?师父让小满和九郎搭档了。"
"真的?"
"可不是嘛,我看九郎今早特意等她排练呢。"
我假装没听见,但嘴角忍不住上扬。
下午继续排练时,杨九郎递给我一个保温杯:"热的。"
我打开喝了一口,是姜茶,微微发甜。
"你怎么知道..."我话说到一半。
"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在后台喝这个。"他打断我,"以后排练记得带。"
我捧着杯子,感觉掌心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