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晓棠感觉自己像是被绑在了一辆失控的、并且自带全车广播的过山车上，而驾驶员是厉星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冲向一个又一个社死的弯道，沿途还被迫“解说”着自己的惊恐和吐槽。

接下来的几天，她的“生活助理”生涯以一种她从未想象过的诡异方式展开了。

厉星辰似乎真的将她那句“把你想的东西说出来”的命令贯彻到底了。无论是去公司总部处理公务，还是在老宅会见重要的商业伙伴，甚至是参加一些小型的高层会议，他都要求林晓棠必须跟在他身边，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但显然足够“接收信号”的距离。

而林晓棠，也从最初的极度恐慌、羞耻和抗拒，逐渐变得……有点麻木，甚至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第一次跟着厉星辰去他办公室，看到那间比普通人全家住房面积还大的、装修得跟科幻电影指挥中心一样的总裁办公室时，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我的妈呀！这办公室也太大了吧！打扫起来得多费劲啊！】

【这面落地窗看出去倒是挺爽，不过万一有恐高症的人进来岂不是直接跪了？】

【啧啧，这张老板椅一看就很贵，坐上去会不会有帝王登基的感觉？】

当时办公室里还有两位战战兢兢汇报工作的部门总监。当林晓棠这些关于办公室面积、保洁和椅子的心声清晰地在房间里回荡时，两位总监的表情瞬间石化，汇报的声音都卡壳了，眼神惊恐地在林晓棠和厉星辰之间来回切换。

厉星辰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抬眼瞥一下林晓棠，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评估这些“废话”的价值。最后，他对那两位总监说：“继续。”完全无视了那段插曲。

类似的情况不断发生。

会见一位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吹嘘自己公司前景如何美好的投资人时，林晓棠内心：【啧，这发胶用量快赶上厉星辰了，话说得这么满，PPT做得跟传销似的，真的靠谱吗？】

厉星辰端茶的手顿了顿，后续的问题明显变得更加尖锐和具体，直指对方财务数据的几个模糊点，把对方问得额头冒汗。

参加一个关于新产品的内部讨论会，听着市场部经理用一堆晦涩难懂的术语包装一个看似普通的功能时，林晓棠内心：【说人话行不行？不就是给手机壳换个颜色加了点夜光粉吗？至于吹得跟外星科技一样吗？这玩意儿真有人买？】

正在侃侃而谈的市场部经理声音戛然而止，脸涨得通红。厉星辰沉默了几秒，然后言简意赅地指示：“重新评估市场定位，用消费者能听懂的语言做方案。”

一次，厉星辰的堂弟，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跑来老宅想讨个闲差，言语间各种吹嘘自己的能力。林晓棠内心：【得了吧，上次在酒吧跟人抢姑娘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不是你？简历上写的海外名校经历是捐图书馆换来的吧？】

那位堂弟当时就跳了起来，指着林晓棠“你你你”了半天，脸色煞白，最后在厉星辰冰冷的注视下灰溜溜地跑了。

渐渐地，厉家老宅上下，从钱管家到普通佣人，甚至是一些常来往的亲戚，对林晓棠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最初的恐惧和避之不及依然存在，但其中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甚至是一丝隐秘的“期待”？就像追更一部每天现场直播、内容还极其劲爆的连续剧。

佣人们打扫走廊时，如果看到林晓棠跟着厉星辰走过，会下意识地放慢动作，竖起耳朵。厨房里偶尔会窃窃私语：“今天林小姐又跟着少爷去见张总了，不知道会不会爆出张总什么秘密？”“听说上次她把李经理那个项目的老底都掀了……”

就连之前被吐槽过假睫毛的二婶，在一次家庭聚餐上，虽然依旧离林晓棠远远的，但眼神里除了忌惮，竟然还带着点……看乐子的神情？尤其是在林晓棠内心吐槽某个爱显摆的姑妈新做的鼻子有点歪的时候。

林晓棠自己也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发现自己走过时，那些躲闪的目光背后，不再是纯粹的害怕，而是一种……“今天又有什么新瓜”的探究欲。

她感觉自己“恶毒女配”的人设正在以光速崩塌，朝着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方向滑去——行走的真相吐槽机，人形测谎仪，豪门秘闻直播站。

【我这算不算……另类的职场逆袭？】 某天午饭后，她瘫在客房阳台的躺椅上，望着花园发呆，内心五味杂陈。【从一个人人厌弃的恶毒女配，变成了……虽然还是有点让人害怕，但好像……莫名有了点‘用处’的……吐槽主播？】

【厉星辰这家伙，绝对是把我当成人形BUG检测器在用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确实帮他避免了几次不太靠谱的投资和用人？】

【我这算不算……变相为公司做贡献了？有没有五险一金和绩效奖金啊？】

她甚至开始苦中作乐地吐槽自己这诡异的处境。

然而，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并没有带来多少安全感，反而让她更加不安。厉星辰利用她的能力越顺手，说明他对她的“研究”就越深入，她暴露的风险就越大。而且，这种能力始终是失控的，就像一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这天下午，厉星辰要在书房会见一位从海外归来的、据说对厉氏集团非常重要的科技公司创始人陈博士。钱管家提前通知林晓棠做好准备。

林晓棠怀着上坟的心情，再次踏入那间书房。陈博士是一位四十岁左右、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男人，言谈举止很有学者风范。

会谈开始时一切正常，陈博士介绍着他的核心技术，逻辑清晰，数据详实。厉星辰听得非常专注，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

林晓棠照例缩在角落的沙发上，努力放空大脑，祈祷今天能平安度过。然而，听着听着，她职业病又犯了。陈博士的演讲虽然精彩，但某些地方总让她觉得……有点过于完美了？

【这个数据模型……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论文？】

【他提到那个专利号……后缀是不是有点问题？该不会是过期专利重新包装的吧？】

【还有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偶尔会向右上方瞟……微表情课上说这可能是编造谎言的迹象？】

她这些零碎的、基于直觉和模糊记忆的怀疑，断断续续地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没指望这些念头能有什么作用，毕竟她自己都不太确定。

然而，她注意到，厉星辰提问的频率和角度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局限于技术细节，而是开始深入询问专利的法律状态、核心团队成员的背景、以及某些数据的具体来源和验证过程。

陈博士的回答开始变得有些迟疑，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之前那种从容自信渐渐消失了。

会谈结束后，陈博士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厉星辰和林晓棠。厉星辰站在窗边，看着陈博士的车驶离，良久没有说话。

林晓棠屏住呼吸，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突然，厉星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她，问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刚才提到的论文和专利号，具体是指什么？”

林晓棠：“！！！”

他果然都“听”到了！而且，他居然当真了？！还来问她细节？！

【我……我就是随便一想啊！我哪记得具体是哪篇论文！专利号我也是瞎猜的！】

【完蛋了！这下吹牛吹大了！要被拆穿了！】

她内心慌得一批，脸上努力保持镇定，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是以前好像……偶然看到过类似的……具体记不清了……”

厉星辰盯着她看了几秒，没有追问，只是淡淡地说：“我会让下面的人去核实。”

林晓棠松了口气，但心却悬得更高了。她意识到，厉星辰不再仅仅把她当成一个“吐槽乐子人”，而是开始认真对待她“心声”中可能蕴含的“信息”了。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更大的危机？

晚上，她疲惫地回到客房，再次尝试呼唤系统。

【ZZ……今天厉星辰好像……开始把我的话当回事了……】她在心里默默汇报，【这算不算……收集到了一点‘能量’？】

过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才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波动。

【滋……连接……微弱……稳定……】

【干扰源……接近……能量……异常……波动……】

【宿主……方向……可能……正确……】

【坚持……收集……】

信号再次中断。

林晓棠怔住了。

方向正确？

坚持收集？

难道……顺着厉星辰的意思，配合他这种“人形检测器”的生活，真的能帮助系统修复？

这个认知，让她对未来感到更加迷茫和……一丝隐隐的不安。

她好像，在一条完全未知的路上，越走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