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晓棠觉得自己大概是得了某种“厉星辰PTSD”。只要一靠近那个男人，她全身的神经就会自动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大脑像被上了发条一样，不受控制地开始高速运转，各种吐槽和弹幕疯狂刷屏，生怕漏掉哪个细节，完不成“生活助理”那该死的、羞耻的“口播”任务。

这种状态持续了几天，她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一面要维持表面的镇定（哪怕只是僵硬的镇定），一面要在脑内进行实时解说兼锐评，累得她每天回到客房就像一滩烂泥。

这天下午，厉星辰难得没有会客，而是在书房里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林晓棠照例被“安置”在角落的沙发上，美其名曰“待命”，实则就是充当一个人形背景板兼潜在的“心声监测器”。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厉星辰翻阅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敲击键盘的轻响。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林晓棠缩在沙发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眼皮开始打架。这种过于安静的氛围，反而比那种需要高度紧张的场合更让她犯困。

【唉，当老板也不容易啊，这么多文件看得眼睛不花吗？】

【不过看他那样子，好像还挺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啧，工作狂的世界我不懂。】

【要是能一直这么安静就好了，我还能偷偷打个盹……】

她正迷迷糊糊地想着，书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厉星辰头也没抬：“进。”

门开了，苏柔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粉色的连衣裙，更显得楚楚可怜。

“厉先生，”她声音细细的，带着点讨好，“我看您忙了一下午，给您送点水果来。”

厉星辰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依旧停留在文件上。

苏柔似乎有些失落，她轻轻将水果盘放在书桌一角，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那儿，绞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林晓棠的困意瞬间跑了一半。【哦豁？送温暖环节？】 她下意识地坐直了一点，内心开启了看戏模式。

苏柔踌躇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带着点委屈的鼻音开口：“厉先生……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您最近……好像都不太愿意理我？”

厉星辰翻动文件的手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看了她一下，语气没什么起伏：“没有。你多心了。”

“可是……”苏柔的眼圈迅速泛红，声音带上了哽咽，“自从林姐姐……住进来以后，您就……我知道我不该多想，可是我……”

她的话没说完整，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觉得是林晓棠的出现，分走了厉星辰的注意力。

林晓棠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又来了又来了！经典小白花句式！‘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不该多想的，可是……’】

【接下来是不是该掉金豆子了？赌五毛钱，三秒之内必哭！】

果然，苏柔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说下来就下来。她微微低下头，肩膀轻轻耸动，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但那副隐忍又伤心的模样，确实我见犹怜。

【哇！秒哭！这泪腺是连接了水龙头吗？说开就开！】

【这哭戏，表情管理到位，眼泪流量控制精准，落点均匀，还不影响颜值……绝对是专业级别的！】

【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现在那些流量小花有几个哭戏有她自然的？】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眼泪成分到底是水居多还是盐居多？哭多了会不会脱水啊？】

林晓棠纯粹是闲着无聊，加上一点职业习惯（吐槽役），开始对苏柔的哭泣进行了一番技术分析和生理构造上的好奇揣测。她甚至有点恶趣味地想，要是现在拿个杯子去接，不知道能接多少毫升……

她这边在脑内开着不着调的玩笑，那边苏柔的哭泣却突然……卡壳了。

就在林晓棠内心吐槽到“哭多了会不会脱水”的时候，苏柔那原本流畅的、如同断线珍珠般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停住了。

是的，停住了。

就好像有人突然拧紧了她眼睛里的水龙头开关。

苏柔自己似乎也愣住了。她正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准备将这种委屈和柔弱持续释放，以换取厉星辰的怜惜和关注。可眼泪就这么毫无道理地断了流？她甚至能感觉到眼眶里还有湿意，但就是……掉不下来了？

这种生理上的突兀中断，直接打断了她酝酿好的情绪。她维持着低头的姿势，肩膀还保持着微微耸动的惯性，但脸上那种伤心欲绝的表情却有点凝固，显得有点……滑稽。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试图重新调动泪腺，但失败了。一种莫名的尴尬取代了悲伤，让她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厉星辰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诡异的停顿。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在苏柔那张欲哭无泪、表情略显僵硬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极其缓慢地，将视线转向了坐在角落沙发上的林晓棠。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其锐利的探究。

林晓棠被厉星辰看得心里发毛。【干嘛又看我？她哭不出来了关我什么事？难道是我在心里吐槽给她的泪腺施了定身法？】

【不对啊，我的心声要是有这功能，我第一个先把厉星辰你这张面瘫脸给吐槽笑！】

她心里这么一想，忽然意识到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好像……每次她的内心吐槽特别精准、特别“戳到点子上”的时候，被吐槽的对象都会出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反应？比如二婶下意识去摸假睫毛，厨师长脸色难看，还有现在……苏柔的眼泪突然停了？

这难道不是巧合？

厉星辰的目光依旧锁定了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刚才，在想什么？

苏柔也终于从短暂的尴尬中回过神来，她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带着一丝困惑和未散的委屈，也看向了林晓棠。

林晓棠顿时感到压力山大。

【不是吧……难道我的吐槽……真的能影响到现实？】

【这是什么离谱的设定？！言出法随？不对，是‘思出法随’？】

【ZZ！系统！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鬼能力啊？！心声泄露还不够，还附带干扰现实效果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惊人的猜测，让她瞬间冷汗涔涔。

如果她的心声不仅能被听到，还能对听到的人产生某种微妙的、甚至是直接的影响……

那她就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吐槽播放器”了。

她成了一个……行走的、不可控的……规则干扰器？

厉星辰看着林晓棠脸上变幻莫测、最终定格为惊骇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极其隐蔽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亮光。

他好像，终于摸到了一点这个“异常”的边界。

而这条边界，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