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晓棠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一个无形的显微镜下，厉星辰那最后饱含深意的一瞥，让她连续几天都坐立不安。她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思维，尽量不去“深入”吐槽，尤其是对厉星辰本人。但“心声泄露”这个被动技能根本不受控制，就像呼吸一样自然，顶多是从滔滔江水变成了涓涓细流，该流出去的还是一点没少。

厉星辰似乎也暂时停止了对她能力的进一步“试探”，恢复了之前那种高深莫测、公事公办的态度。但这反而让林晓棠更加毛骨悚然，总觉得他在憋什么大招。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这天下午，钱管家面无表情地通知她，晚上厉家有一个小型的家族会议，厉星辰要求她列席。

“家族会议？！”林晓棠的声音都变了调，“我去干嘛？我又不是你们厉家的人！”

钱管家眼皮都没抬：“少爷是这么吩咐的。请您准时出席。”说完，转身就走，不留任何反驳的余地。

林晓棠瘫在沙发上，感觉前途一片黑暗。家族会议！一听就是各种勾心斗角、利益纠葛的修罗场！让她这个“人形真相播放器”去参加？厉星辰是嫌场面不够乱，还是想借她的“口”把看不顺眼的人都怼一遍？

【完了完了，这下真要变成宫廷剧里那种专门帮皇帝骂奸臣的言官了？】

【还是自带‘百分百戳穿谎言’buff的那种？】

【厉星辰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他想利用我清理门户吧？！】

她内心哀嚎着，但知道反抗无效，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准备（主要是做心理建设）。

晚上七点，厉家老宅那间用来召开正式家庭会议的小型会议室里，气氛凝重。长长的红木会议桌旁坐满了人。主位自然是厉星辰，他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表情淡漠，看不出情绪。下手边依次是他的二叔厉明远（二婶的丈夫），一位看起来精明世故的中年男人；姑妈厉雅芝，一位打扮雍容、眼神锐利的中年妇女；还有几位看起来是堂兄弟表姐妹的年轻一辈，包括上次被林晓棠“说”破履历的那位堂弟厉明轩，他看林晓棠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和一丝怨恨。

苏柔也安静地坐在靠近末尾的位置，低眉顺眼。

林晓棠被钱管家安排坐在了厉星辰右手边稍后一点的位置，一个既显眼又有点尴尬的地方。她感觉自己是来旁听的，但更像是被摆在台面上的一件……特殊展品？

她一进来，原本还有些低语声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探究、警惕、好奇，还有毫不掩饰的排斥。显然，关于她“心声”的传说，已经在厉家核心圈子里人尽皆知了。

林晓棠如坐针毡，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椅子里。

会议开始，厉明远作为长辈先开口，说的是一些关于集团某个海外投资项目的事情，听起来冠冕堂皇，但话里话外似乎想安排自己的人进去负责。

林晓棠努力眼观鼻，鼻观心，试图放空。

【啧，开场就来了，争权夺利经典戏码。】

【这二叔说话兜圈子的水平可以啊，听着是为公司好，其实是想塞自己小舅子吧？当我听不出来？】

【不过这小舅子好像风评不咋地，上次是不是还闹出过挪用公款的事儿？虽然压下去了……】

她这边刚在心里嘀咕完，就敏锐地感觉到，正在发言的厉明远语速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年轻男人（大概就是他小舅子），然后才轻咳一声，继续往下说，但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流畅自信了。

而厉星辰，端着茶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目光淡淡地扫过厉明远和他小舅子，什么都没说。

接下来是姑妈厉雅芝，她提出想增加她女儿（也就是她身边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在家族基金会里的管理权限，理由是“年轻人需要锻炼”。

林晓棠内心忍不住又开始点评：

【锻炼？是想多捞点零花钱吧？她女儿那消费水平，上次买个包都顶我半年工资了，还需要锻炼怎么花钱？】

【而且我记得这表妹好像挺能惹事的，上次酒驾是不是差点上新闻？幸亏公关得快。】

厉雅芝正说得起劲，忽然察觉到会议桌上的气氛有点微妙的变化，她女儿更是脸色一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厉雅芝的话头不由得打了个结，有些恼怒地瞪了林晓棠一眼。

林晓棠：“……” 我什么都没说啊！看我干嘛！

会议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每个发言的人，似乎都变得有些束手束脚，言辞更加谨慎，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那个坐在厉星辰旁边、低着头的女人，心里会蹦出什么关于他们的“大实话”。而没发言的人，则大多竖着耳朵，心思完全没在会议内容上，而是在努力“倾听”和分析林晓棠那断断续续、却总能精准戳到痛处的“心声”。

一场本该是讨论家族事务的正经会议，硬生生变成了“林晓棠心声解读暨厉家成员黑历史回顾大会”。

厉明轩大概是憋不住了，轮到年轻一辈谈一个无关紧要的文化项目时，他故意提高了音量，眼神挑衅地看向林晓棠：“……我觉得这个项目很有前景，只要找对靠谱的人负责，肯定能成功！不像有些人，靠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手段，混进核心圈子，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这指桑骂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林晓棠，又偷偷瞟向厉星辰。

林晓棠心里火蹭就上来了。【哎哟喂！还敢主动挑衅我？】

【自己屁股都不干净，还好意思说别人？】

【上次在酒吧跟人争风吃醋，被打得求饶的是谁啊？要不是厉家保镖赶到，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叭叭？】

【还有，你那个文化项目，预算里虚报了多少场地费和劳务费，真当没人知道？账目做得挺糙啊兄弟！】

她这连珠炮似的内心吐槽，如同冷水滴进热油锅，瞬间在会议室里炸开！

厉明轩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猛地站起来，指着林晓棠：“你……你胡说八道！”

其他亲戚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有震惊的（没想到还有这瓜），有幸灾乐祸的（看厉明轩笑话），也有更加恐惧的（这女人知道的也太多了！）。

“够了。”厉星辰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厉明轩悻悻地坐下，不敢再吭声。

厉星辰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晓棠身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衡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什么也没对林晓棠说，而是对其他人淡淡道：“会议继续。讨论正题。”

接下来的会议，气氛更加诡异了。没人再敢轻易发言，也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地针对林晓棠。每个人说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被那个“人形测谎仪”抓到把柄。

会议草草结束后，众人如蒙大赦，迅速离场，看都不敢多看林晓棠一眼。

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厉星辰和林晓棠。

厉星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林晓棠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手心全是冷汗。她不知道厉星辰会怎么“评价”她今天的“表现”。

良久，厉星辰转过身，看着她，语气平静无波：“看来，让你列席会议，确实能……提高效率。”

林晓棠的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是在利用她！利用她来震慑这些家族成员！

“不过，”厉星辰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你知道的‘小事’，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林晓棠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

他起疑心了！

一个“精神不稳定”、刚来厉家没多久的“外人”，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看似琐碎、却直击要害的“内幕”？

她的“心声”能力，似乎开始展现出它危险的一面了——它不仅在泄露她的思想，也在泄露一些……本不该被她知道的信息。

这不再是简单的社死直播了。

这可能会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