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棠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个越来越深的漩涡中心。厉星辰看她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厌烦、审视、利用,逐渐变成了一种让她更加毛骨悚然的东西——一种近乎狂热的探究欲。他不再仅仅把她当作一个能“说”出真相的工具,更像是在研究一个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活生生的谜题。
那幅被鉴定为赝品的油画事件,似乎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厉星辰虽然没有再追问她关于“Innovate Tech”公司的事情,但那件事像一根刺,显然还扎在他心里。只是,他现在似乎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挖掘她身上其他“异常”之处。
清晨,餐厅。
林晓棠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碗里的燕麦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她能感觉到对面那道视线,如同精密扫描仪一般,在她身上来回逡巡。厉星辰吃相优雅,动作不紧不慢,但那双眼睛却很少离开她。
【又来了又来了……每天早餐都像在参加我的个人展览会。】
【我脸上是有花吗?还是他指望我看着牛奶就能‘说’出奶牛的健康状况?】
【这燕麦粥煮得有点软了,要是加点坚果碎就好了……打住!不能想吃的!】
她努力控制着思绪,但还是有细碎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飘出来。
厉星辰端起咖啡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在她面前的燕麦粥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喝咖啡。但站在一旁伺候的钱管家,却微微侧头,对身后的佣人极轻地低语了一句。第二天,林晓棠的燕麦粥里就多了香脆的坚果碎。
林晓棠:“……” 她差点被燕麦噎住。
上午,公司会议室。
一场关于新市场拓展的战略讨论会。各部门经理正襟危坐,汇报着精心准备的方案。厉星辰坐在主位,手指偶尔轻轻敲击桌面,听得十分专注。
林晓棠照例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努力扮演隐形人。但她发现,厉星辰似乎……在有意识地“引导”她?
当市场部总监慷慨激昂地描述着一个看似前景无限的计划时,厉星辰会突然抛出一个看似随意、实则尖锐的问题,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林晓棠的方向。仿佛在期待着她内心会因此产生什么样的“点评”。
【这个计划听起来是挺美的,但忽略了一个问题啊……目标市场的消费者有周末早起的习惯吗?搞清晨推广活动会不会扑街?】
【还有这个预算,线下活动占比是不是太高了?现在人都泡在网上,这钱花得有点冤大头吧?】
她这些基于常识和前世经验的嘀咕,音量不大,但在厉星辰有意营造的寂静和引导下,显得格外清晰。
市场部总监的额头开始冒汗,汇报的节奏明显被打乱了。厉星辰并没有直接采纳林晓棠的“心声”,但他后续提问的方向,却明显更加侧重于她提到的那些“漏洞”。会议的结果,是那个看似完美的计划被要求重新进行更细致的市场调研和预算评估。
散会后,厉星辰离开会议室前,经过林晓棠身边时,脚步几乎没有停顿,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极轻地留下三个字:“说得对。”
林晓棠僵在原地,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他不是在利用她。他是在……测试她。测试她这种“莫名其妙”的洞察力(或者说乌鸦嘴)的准确度和适用范围!
下午,厉家老宅书房。
厉星辰在处理邮件,林晓棠被允许在书架旁的小沙发上“自由活动”——其实就是变相软禁。她百无聊赖地抽出一本厚重的艺术画册翻看,里面全是些她看不懂的抽象画。
【这画的都是啥啊?一团乱麻似的……这也能叫艺术?我幼儿园侄子拿脚画的都比这强。】
【啧啧,这颜色搭配,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看着眼晕。】
【旁边这注解写得天花乱坠的,什么‘表达了内心的挣扎与对自由的向往’……我看就是瞎涂的呗?】
她一边翻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纯粹是打发时间。
忽然,她感觉身边有人靠近。一抬头,厉星辰不知何时站到了她旁边,正低头看着她手里的画册。
“你喜欢这幅画?”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晓棠吓得差点把画册扔出去,连忙摇头:“不……不喜欢!看不懂!”
厉星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回画册上,淡淡道:“这是康定斯基的作品,抽象主义的奠基人之一。”
林晓棠:“……哦。” 关我屁事。她在心里补充。
厉星辰却没有离开,反而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另一本关于经济学的书翻看。书房里只剩下翻书页的声音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这种过于“平和”的共处一室,让林晓棠更加坐立不安。她偷偷瞄了厉星辰一眼,发现他看似在看书,但眉宇间似乎带着一丝……思索?而不是平时那种全神贯注的冷峻。
【他今天怎么怪怪的?不去处理他的亿万生意,跑这儿来陪我……不对,是监视我看书?】
【难道是在观察我对着艺术画册会不会再爆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鉴定结论?】
【可惜了,我对抽象画真的一窍不通,只能吐槽一下颜色丑。】
她正胡思乱想,厉星辰忽然合上书,抬眼看向她,问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林晓棠的心猛地一跳!来了!他终于开始调查她的“背景”了!
【我以前是社畜啊!天天被老板压榨的那种!】 她内心尖叫,但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能含糊其辞:“就……普通上班族。”
“哪个行业?”厉星辰追问,眼神锐利。
【互联网行业,天天写PPT的那种!】 她心里回答,嘴上却编造:“……文职类的工作。”
厉星辰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和明显加快的心跳(他都能感觉到),没有戳穿,而是换了个方向:“你对市场推广、艺术品鉴定,甚至一些……商业机密,似乎都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直觉。”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林晓棠却听得胆战心惊。
【那不是直觉!那是……那是……】 她内心哀嚎,却无法解释。
“我很好奇,”厉星辰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你的这些‘想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林晓棠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沙发里。她能怎么说?说脑子里有个系统给的剧本?说自己是穿越来的?他会信吗?会不会直接把她送进精神病院?
“我……我不知道……”她声音发颤,这是实话。
厉星辰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林晓棠以为他要发怒或者采取什么强制措施时,他却缓缓靠回了沙发背,脸上那种极具压迫感的探究神色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在解开一道复杂数学题般的专注。
“没关系,”他淡淡地说,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书,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们有的是时间。”
林晓棠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意识到,厉星辰对她的态度,已经彻底变了。他从一个想要控制和使用“工具”的人,变成了一个对“工具”本身产生了极大兴趣的……研究者。
而她,就是这个被困在实验室里,无处可逃的研究对象。
这种从“被利用”到“被研究”的转变,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仿佛能看到前方是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未知领域。
而厉星辰,显然已经做好了“长期研究”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