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晓棠感觉自己像实验室里被观察的小白鼠，而厉星辰就是那个拿着笔记本、眼神专注得令人发毛的研究员。他不再仅仅满足于在公开场合“触发”她的心声，甚至开始在一些看似平常的、私下的相处中，有意无意地抛出一些问题，或者制造一些情境，试图更深入地“测试”她的反应边界。这种无处不在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关注，让林晓棠压力山大，感觉自己每分每秒都走在钢丝上。

这种变化，自然没有逃过一直密切关注着厉星辰的苏柔的眼睛。

苏柔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厉星辰对她虽然依旧客气，但那层客气之下，是显而易见的疏离。反而对那个言行古怪、时不时会“胡言乱语”的林晓棠，厉星辰投入了越来越多的时间和注意力。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那个林晓棠，不仅知道她怕狗的秘密，现在似乎还用什么诡异的手段蛊惑了厉先生！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暖暖的，厉星辰在书房处理一些不急但繁琐的文件。林晓棠被“特许”在书房外连着的小阳台上晒太阳——与其说是特许，不如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圈养观察”。她窝在阳台的藤编吊篮里，抱着一本从书房随便摸来的旅游杂志翻看，心思却完全不在那些风景图片上。

【唉，说是晒太阳，跟放风差不多。】

【这杂志是哪年的了？图片都泛黄了……啧，这酒店看着不错，海景房，可惜住一晚顶我半年工资。】

【厉星辰还在里面看文件？他不累吗？周末都不休息，资本家果然都是工作机器。】

【苏柔今天好像特别安静？没来送点心送温暖？有点反常啊……】

她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就听到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一回头，看见苏柔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两杯鲜榨果汁和一小碟精致的马卡龙。

“林姐姐，”苏柔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天气热，我榨了点果汁，你也喝一杯吧？”

林晓棠心里警铃微作。【黄鼠狼给鸡拜年？】 她可没忘了苏柔上次被她“说”破怕狗秘密后那惊恐的眼神。她赶紧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渴，谢谢啊。”

苏柔却像是没听到她的拒绝，径直走到小茶几旁，将托盘放下。她拿起其中一杯橙汁，递向林晓棠，笑容甜美：“林姐姐别客气，这是新榨的，很新鲜的。”

就在她递过来的瞬间，她的手指似乎“不小心”滑了一下，整杯橙汁猛地倾斜，眼看着就要泼到林晓棠浅色的裙子上！

电光火石之间，林晓棠的吐槽本能再次抢占了大脑高地：

【我靠！又来？！】

【这招也太老土了吧？泼果汁弄脏衣服然后陷害我弄洒的？】

【姐妹，陷害人的手段能不能更新一下版本？电视剧都不这么演了！】

【而且这角度也太假了，明明是你自己松的手！】

她这些内心咆哮，如同现场直播一样，清晰地回荡在小小的阳台上。

与此同时，林晓棠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险险避开了大部分果汁，只有几滴溅到了裙摆上。而苏柔则因为“失手”和突然“听”到林晓棠的心声，双重惊吓之下，真正的没拿稳杯子，“哐当”一声，玻璃杯摔在阳台的地砖上，碎裂开来，橙色的汁液溅得到处都是。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书房里的厉星辰。他几乎是立刻起身，推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眼前的景象颇为狼藉：摔碎的玻璃杯，一滩橙汁，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苏柔，以及缩在吊篮里、裙摆沾了几点橙渍、一脸“我就知道”表情的林晓棠。

“怎么回事？”厉星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苏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圈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抢先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和委屈：“厉先生！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给林姐姐送杯果汁，可是……可是她好像不太喜欢，伸手推了一下，我……我没拿稳……”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厉星辰的反应，一副受尽欺负的白莲花模样。

林晓棠目瞪口呆！【卧槽！倒打一耙？！这演技可以啊！眼泪说来就来！】

【明明是你自己泼的！哦不，是假泼真摔！还赖我推你？】

【厉星辰不会信了吧？看他那张冰山脸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她的心声再次不受控制地“播放”出来，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愤慨。

厉星辰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又看向苏柔那梨花带雨的脸，最后落在林晓棠那张写满了“无语”和“冤枉”的脸上。他没有立刻说话，眼神深邃，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苏柔见厉星辰沉默，以为他信了自己的说辞，哭得更加伤心：“厉先生，我真的没有撒谎……林姐姐她……她好像一直不太喜欢我，我……”她欲言又止，暗示意味十足。

【我不喜欢你？我是不喜欢你这种低级手段好吗！】

【有本事正面刚啊！玩这种宫斗戏里活不过三集的把戏！】

【厉星辰你倒是说句话啊！长眼睛是出气的吗？这地上果汁溅开的方向明显是她那边用力过猛好吗？！物理学没学过？】

林晓棠心里又急又气，内心弹幕疯狂刷屏。

厉星辰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被那句“物理学没学过”给微妙地戳中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苏柔。”

苏柔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期待地看着他。

“你说，”厉星辰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果汁痕迹，“是林晓棠推了你，你才没拿稳杯子？”

“是……是的！”苏柔用力点头。

“哦？”厉星辰语调微扬，视线转向林晓棠，“她说的是真的？”

林晓棠气得差点跳起来，也顾不上害怕了，脱口而出：“当然不是！是她自己没拿好想泼我，结果没泼成还把杯子摔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苏柔激动地反驳，“明明是你……”

“够了。”

厉星辰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他没有看争吵的双方，而是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地上玻璃碎片的分布和果汁溅射的痕迹，又看了看林晓棠裙摆上那几点微不足道的污渍，以及苏柔干净整洁的裙角。

然后，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苏柔，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最终的宣判意味：

“果汁大部分洒向你的方向，玻璃碎片也集中在你的脚边。林晓棠的裙摆只有零星几点，如果是她推你，痕迹不应该是这样。”

他顿了顿，看着苏柔瞬间变得惨白的脸，继续说道：“而且，这里，”他指了指阳台光滑的地砖，“没有滑倒或者被推搡的痕迹。”

苏柔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没想到厉星辰会观察得这么仔细，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拆穿她！

厉星辰不再看她，转而对着闻声赶来的钱管家吩咐道：“收拾一下。送苏小姐回房休息。”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钱管家立刻躬身：“是，少爷。”然后对脸色灰败、几乎站不稳的苏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小姐，请。”

苏柔最后用一种混合着绝望、怨恨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林晓棠一眼，在钱管家“陪同”下，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阳台。

阳台上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打扫的佣人细微的声响。

林晓棠还沉浸在“沉冤得雪”的震惊和一丝后怕中，没回过神来。

厉星辰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神复杂。他刚才的判断，固然基于现场的痕迹，但林晓棠那实时“播放”的、充满细节和推理（虽然是吐槽式）的心声，无疑提供了最直接的“目击证词”，让他几乎瞬间就看清了真相。

这个女人的“能力”，再次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发挥了作用。

“你没事吧？”他问，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林晓棠下意识地摇头：“没……没事。”就是吓了一跳。

厉星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书房。

但林晓棠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

苏柔这次失败的陷害，就像一个明确的信号——她已经被彻底视为了眼中钉。而厉星辰……他看似维护了她，但那种基于冷静分析和事实判断的态度，更让她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依然是一个需要被观察、被测试的“特殊样本”。

危险的警报，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响得更加刺耳了。